赘意(228)+番外
从此,她每每心痛惊醒,却先是闻见那隐约的铁锈味。
梦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若是一朝暴露,那死的人,便就是她自己。
有时候她看那嫡小姐,仿佛是瞧见了曾经的自己。
瞧她一步步被任徵蒙骗,瞧她一点点将他当成了爹爹。
却也无能为力,只尽可能待她好些。
她想,当初如果她娘没有走,会不会便也不会有如今的昱王妃了。
她以为,这一切便也就如此了,直到昱王妃亲自来寻了她。
她以为有的秘密便已经是真相,好比堂堂镇国侯心中钟爱之人竟是当年的宜妃。
却不想,这只是最浅薄的一层。
也正因如此,她终于明白了,为何那日的任徵要对一个年轻人证明自己的心。
若宜王没死,还换了身份,甚至,宜王乃是任徵之子,那么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不要她的孩子,因为在他心中,唯有宜妃之子才是亲子。
汤盅在盘中端了良久,秦玥终是将它放下。
外边,任徵的声音传来:“你怎么过来了?”
她目光一顿,而后温柔笑着转过身去:“侯爷,今日厨房里煨了鸡汤,这大雪天的吃了暖和。”
外头人进门,先是扫了身上的雪,她赶紧过去帮忙接了大氅又道:“最近府里准备年节事务,侯爷可要过目?”
“你与陈树看着便是。”任徵没什么兴趣说这些,看了看桌上的汤盅,只道,“对了,过几天祭天大典,你同我一起。”
“妾身也可以去?”
“今岁的祭天大典不同往年,乃是陛下新政后的第一次,也为今岁的地动祈福,故而所有京官皆携家眷观礼。”
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一介妾氏能得此机会出现,已是稀罕。
秦玥低首替他盛汤:“妾身明白了,定好生准备。”
“嗯。”
任徵接过汤来喝了一口:“不错。”
秦玥便替他捏着肩膀,却只在他瞧不见的时候缓缓收起笑来。
那日昱王妃的话言犹在耳。
如果她当真是任徵扣下的人质,如果爹爹当真是为他谋反,那么,她总得去看上一眼。
抬手摸上那日她送的发簪,秦玥抿唇。
三日后,接连两道急报入京,一时间,京中议论纷纷。
“王妃不好了!”芳菲匆匆进来,“竟是被那寒砺逃脱了!眼下他不知从哪里集结了军队,一路北上,势如破竹,这可怎么是好?”
乍闻这消息,晋舒意也愣住了。
当日淮砚辞虽是以暗门护他出京,可不过是做戏,怎么还真的叫他逃了?
芳菲急得没了主心骨:“王妃,他是殿下放出去的,倘若是陛下降罪下来……”
“外头还说什么了?”晋舒意却是切断她。
“一连两道急报,不过半日,都说怕是不出半日就要兵临城下了!”
“他如今不是皇子,更身负反贼之名,会以如此迅疾之势回来,必是要师出有名,可有听说?”
芳菲原是惊魂不定,此番听得主子这般冷静问话,才终于是顺过来气,她回忆了一下:“说是为了勤王。”
“古来勤王便是打的清君侧的名义,”晋舒意起身,淮砚辞不在府中,定是一早就为了此事出去了,“如今他要清君侧,所清之人能是谁?”
芳菲哪里知道这些,她只摇头:“这个我不知道,外头没说。”
罢了,她忽得瞪大眼:“莫不是他要陷害殿下吧?!如今殿下为陛下左膀右臂,他要清君侧,岂非是对殿下不利?!”
晋舒意没有说话。
这不符合情理。
她抬首,檐上冰雪未化。
明日,就是祭天大典了。
“殿下今日出去时候可有说什么?”
“殿下还是只叫我们好生照顾王妃,没说旁的。”
晋舒意收回视线 ,终是转身看她:“那就照他说的办吧。”
“什……什么?”
“早膳晚膳,午休夜息,一件都别耽搁了。”
芳菲没听懂,眨巴眼看着自家主子。
“明日,是一场恶战。”叹了一息,晋舒意莞尔,“该是养精蓄锐。”
第一一八章 终局(一)
这一夜,几乎无一户安眠。
外头城防营等加紧戒备,城门紧闭,弩箭更是已然就位。
百姓惶惶,早早闭门不出,便是高门大户内亦是燃香祈拜。
司天监中太卜令连夜起卦,卦象呈于殿前的时候已近天明。
至于卦象为何,却是一无所知。
所有已知人员皆未归家。
包括淮砚辞。
各家都在等着祭天大典暂缓的旨意,偏偏一直到天光大盛也不见动静。
祭祀乃是大事,陛下不发话,所有京官等自是只能焚香沐浴,准备启程去祈天台。
同一时间,外头却已经是大军压境,周大将军一身戎装已然对峙良久。
众人说是去参加大典,却是已经存了赴死之心,胆小的下马车时腿都在打颤。
上一次宜王变乱时京中何等模样年纪大点的还有印象,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如今眼见历史即将再演,便就是赢了如何,无辜惨死的还少么?
战乱纷争之下,谁人不是蝼蚁?
如此,人人自危。
晋舒意下车的时候,正见得少师府的马车。
颜松年伸手扶了陶秋临下来,二人远远对她行礼,她轻轻颔首。
正如芳菲猜测一般,今日一早已有传闻,道是淮砚辞秘密养兵,并非为陛下所用,实际上包藏祸心,若说寒砺要反,不若说婚宴那日皆是二人私相配合,乃是淮砚辞有意放虎归山,里应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