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不假(72)
她立马弯下腰假装去拾笔,起身时却怎么也发现时崇脸的笑不见了,又恢复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冷漠神情。
他绝对是故意的。
李莱尔咬紧牙关,下定决心报复回去。
第43章 我们是同类
中学时期的男女在一起的原因,大多离不开近似乎于喜欢的好感。然而这一概念太过于宽泛,远不及讨厌、恨之类的负面情感深刻。不少情侣无需家长老师的插手,就自动断联。
而李莱尔与时崇则恰恰相反。
他们在一起更多是为了互相折磨。
高一下学期,李莱尔和时崇就被德育主任拉去办公室批骂。他们那时还未在一起,只是简单的搭子而已,在被孤立的大环境里有人和自己站在对立面是多么难得的事,李莱尔和时崇关系迅速升温,但也只如即将燃灭的火星般大小。面对长辈质问,当然大难临头各自飞,两个人异口同声撇清彼此的关系。
升上新的年级,身边又换一半新的同学,李莱尔前期还算如鱼得水,时崇还是死样子对人爱答不理的,人际关系发展不同步难免会产生嫌隙,他们的联系岌岌可危,爆发紧急的响铃声。
最后不知道是她,或是他主动的,也许是某一方习惯了捆绑另一方的存在,也许是双方对这种互相扎伤彼此的痛觉上瘾,这样那样的原因,两个人还是缠在一起了。
即便如此,李莱尔早早积累对时崇足量的不满了,蓄意寻找让他坠马的时机。
导火索从节假日去动物园那一天开始延伸。玫瑰
他们单纯只是想找个地方逛逛,身边刚好都缺个伴,一拍即合决定一起出发。
一番讨论都觉得聪明地选择了人流量少的时间段。
谁知道聪明的不只有他们,下了车才发现动物园里还是人满为患。前一个人的肩膀和脚跟几乎要挨着下一个人的,那时恰好是寒冷的冬天,游客几乎都套上膨胀的羽绒服或者大衣,像排列得严丝合缝的分子,紧绷绷地流动。本来人多就烦了,头上的广播还在不停高喊迷了路的小孩在原地等待认领。
李莱尔顿时产生回家躺着的想法,可现在出也出不去,她只好认命地被人群裹挟着前进,如此顺从仍免不了被排挤的命运,她一会儿被一团同样埋怨的青年人冲过去,一会儿又被园里的小贩推车差点撞到,和被狂风扯得七零八碎的花朵没有两样。
走了不知道多久的路,她终于颓唐地发现自己迷了路,时崇也不见了,她疯狂用眼睛检索分叉路口处是否有指引牌,可眼前总有重重比她还高的身影挡住视线,李莱尔只能看见像云一样来来往往飘动的头颅。
突然左手被什么东西缠住,她急着朝对方脸上飞去拳头自卫。
时崇没有半分回击的想法,眼皮连抬都不抬,只是一味松开系在他脖子上的围巾,一圈一圈地绕在李莱尔手臂上。时崇垂着眼,表情十分认真,低坠的眼睫毛一层叠着一层,让李莱尔想起电视机里看见的茂密松针叶。
“你缠着我干什么?”
“怕你走丢了。”他抬头用嘲弄的眼神飞快地看了李莱尔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忙手里的动作。
“你是把我当狗了?”李莱尔越想越不对劲,她眼睁睁看着时崇在自己的手臂上绕了几圈后,利用剩下的长度在他自己的手臂上也围了几圈。现在的他们像是被镣铐锁住了,分不开了。
“我可没这么说。”时崇用无辜的语气应她。
李莱尔正要找话顶他开不出玩笑,后背却被路人推了一下,整个人扑到时崇身上。正中他下怀,时崇乐得见自己出丑的样子。
李莱尔记仇到当天回去的晚上,两个人照常聊天,偶尔斗嘴。眼看房间里的闹钟滴答滴答快打到平日电话结束的时间。
她耐心地等到时崇说出“明天见”。
抢在结束的气口之前,她强按着计划得逞的兴奋,对听筒那边的人唱出几个字。
“我现在好想你。”
电话那边彻底静了下来,静得李莱尔连电话绳传过来的沙沙声都能听见,窗户外猫儿一两声缱绻的叫唤也送了过来,在这无边无际的夜晚里晃亮得尤为明显,像银白色的鱼饵钩,一眼看过去知道死亡的意味在里面,却总是挠得人心痒痒,迫不及待张开自己的鱼嘴含上去,等待被穿破、被屠宰、被烹饪的命运。
李莱尔知道时崇已经被彻底噎住了,她乐得开怀,憋笑憋得太辛苦,以至于只停顿了几秒立刻就把电话挂了。
从此以后,她愈发明白如何对付时崇的软处,更加得寸进尺。可这招数不能时时都用,总是得挑着时机,方可一招制敌。
但坏处也有许多。
比如,她说着那些暧昧挑逗的话,成功引得时崇自乱阵脚。短暂的愉悦褪去后,她连自己都开始怀疑。
她喜欢他吗?
她爱他吗?
李莱尔再清楚不过了,一旦陷入这种无意义的思考,是怎么绕也绕不出来的,一旦开始向对方提出爱或爱不爱的疑问句,就意味着自己彻底输了,彻底载进圈套里面去。
遇到难题,咬牙解决有时不是最佳选项,李莱尔选择跳过去,完完全全地避开自我暗示。她总觉得恋爱这回事,得是自己状态最好的时候才能算作谈恋爱,否则都该唤作“玩”。她还不是最好的自己,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机,也许当前的状况远比之前的好很多,可她想要最大最好的麦穗,那就得等,继续地等。
可每每生起站在原地等待的心理,她总会想起时崇曾绕在自己手上的围巾,那手感是松软非常的,尾部零碎的流苏凉凉地撩她的手心,要她被时崇牵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