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133)
一场冷汗后祁聿想给自己倒杯茶都端不稳壶,手颤的没法子只能罢手。
她心绪繁复万分,喉咙刺麻:“翁父做人不守信,说弃临了还想着他。”
“你怎么不多想想我?保了他这么多年还不够么。”
她两回跟刘栩说自己寿数不长是真,以女易男不叫人发现,首道先改脉。
内廷位居高位多少有些本事沾身,即便自己再小心,总有个伤病意外,万一有个人会医随便一摸自己就死了。
背上几处易脉的金针留滞体内九年不敢取,早烂在身上,日常一举一动实际都疼,但能忍、也习惯了。
自己因此隔三岔五频频起热,是数年来的老毛病,半年一年的又受些刑罚,外强中干也是实心实意的话。
她真的没命再弄死一回李卜山了。
祁聿此刻狼狈,眉眼赤红可怜,面色惨白,眼底灼灼仇恨。
明明畏惧得要命,却还要强撑着在他面前站着。这九年里,他从不与自己在两人之境独处,今日改换这番模样已然叫祁聿行的很艰。
刘栩别开目,心里水波潋滟,却是一层层逆纹。
“你......”
心口怅然堵塞,一面舍不下去李卜山,一面又是祁聿。
祁聿颤着声极尽软腔:“求你了,你别救他。”
“他死了我陪你,他行的那些事我给你做。我知道翁父的喜好,我给你挑人,我伺候你。”
作孽的事这么多年她没少做过,再多一遭畜牲行径也没什么。
刘栩嗓子一阵愕然,厉声惊诧:“你住嘴。”
祁聿走到他身前,拂衣跪下,狠狠叩头。
“我活成这样他难辞其咎,李卜山与我是道死坎,不杀他我难活。”
刘栩也是,刘栩不死,她都死不瞑目。
祁聿又‘哐哐’磕起头,反反复复就一句‘别救他’。
素衣勾勒的优然窄腰秀背,伏地的实在玲珑漂亮,披发扫背随着磕头起落也拨人心弦。
地面磕得微震,他脚下都能感觉到,祁聿掺着哭腔却不哭,阵阵悲鸣荡他胸腔里。
晓得祁聿今日会上门,知道他行了多难的思绪纠葛。祁聿如今什么都不要,只求个公道,这份公道他却十年都没给过人。
刘栩正眼真看不得祁聿这样,想扶人,却又怕自己吓着他。
他看了祁聿十年,偏护了李卜山一次次,终是到了如今这地步。
艰辛挣扎番,刘栩嗓子咕哝声忍难:“你开门出去,院中与我对坐,我不救他,别跪了。”
袖中那份祁聿的状纸还怵着他的心,杀头大罪也好,遭人亵玩侮慢过程分发全朝,祁聿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他拼了自己能用的一切,今日再救,祁聿该怎么办......
祁聿猛地直起身,不可置信看着刘栩。
明过意她又磕几个响头,言谢时候酸涩塞了满满一嗓子,叫她话出不了喉,就伏地肩胛狠狠抖了又抖。
颤着撑地起身,将刘栩八扇门尽数推开,院中搬把椅与刘栩远远对坐。
从夜幕坐到天明,再仰头看着时辰,慢慢逼近午时。
时辰越临近,她盯刘栩就越注目,就怕......就怕生出什么意外,一丝也不敢松懈。
陈诉高坐刑场,看着李卜山被人拖上刑台,因每日折骨接骨,他现在浑身瘫软动弹不得,任人摆弄,气若游丝的半死不活。
他虽是位随堂,却在老祖宗身边耀武扬威了几十年,今日这下场本就应得。
只是弄他这么位丧尽天良之人却如此费事,苍天真可笑。
刑台前满是老百姓叫骂他佞宦阉奴,骂他蛀国害天,该不得好死。
念李卜山罪的条陈文书陈诉都不屑于听,掌心紧紧捏着刑签,只等时辰将到他便速速行刑,不给任何人留半道救他的机会。
这边罪条还未念完,那边刽子手托着斩刀上台,本想一眼潦草过去,结果愣在那张脸上......
陆斜来这里凑什么热闹,他来行刑?
刑场上一刀劈不死这是天不收,按律是不能第二刀的,要将人提回牢里叫陛下重新判。
改判十有八九是判不了死,只能流放,陆斜是老祖宗派来救李卜山的?
陈诉抬手招人,一想不能耽搁时辰,他捏着刑签匆匆下台,一边冲身旁人厉声:“再叫个刽子手来,要快!”
几步下台,两人一个照面,陆斜还给他笑了个......
台上不好说话,陈诉闷着嗓不动唇:“你要来救他?你知不知道祁聿就是他......”
陆斜不想听到这话,手中大刀一抖,刀背九个铁环震响断了陈诉嗓子里的话。
“祁聿叫我来的,不是老祖宗。”
他不说祁聿名字陈诉不会信,这等大事他要替祁聿亲手了了,不能让陈诉将他拦着。
陈诉黑脸,枭首也要本事的,一刀力道没下准,刀卡脊柱上......这是要吃孽的。
刽子手练的就是怎么一刀取人首级功夫,这哪里是陆斜随意做的好的。
陈诉看着台下来了位新刽子手,示意陆斜赶紧下去别闹。
陆斜瞥眼天,在述罪官声音落下那瞬,提腿踢了陈诉手上刑签,人朝案犯身后迈两步。
刑签落地,陆斜举刀朝下一劈。
陈诉还没反应过来,台下聚众倒喝气声才将他神智拉回。当他顿神望着刑台正中,李卜山已然尸首分离,脑袋滚到台下去,满场子鲜血淋漓......
陈诉望着提刀欣然下台的身影,掐了下眸。
这时才听到午时的报时。
紧绷到午时,祁聿不禁内喘起来,紧紧拿着椅子扶手。
刘栩在屋内那张桌前也生生坐了一夜不动,只是偶尔会很复杂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