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145)
权多事多,她真忙。
日后一个内廷行事总会碰面。
祁聿软下声:“日后整个内廷归你一人掌管,我指不定多少事求你帮忙。还请陈提督念在我们一张桌子坐过,容我一二,感激不尽。”
陈诉晦目,容他一二?
“你借用絮娘叫我为刃杀李卜山,再一脚把我踹出廷议,我容你?”
“祁聿,从此刻开始你最好别叫我抓着把柄,来遭司礼监再见,我要将你周身权柄全扒下来。届时也请祁督主念在曾一张桌上坐过,莫记恨。”
头一道是他心甘情愿为絮娘,依了祁聿拖延审案。
第二道若不是受了老祖宗板子起不了身,他会去不了诏狱叫祁聿钻孔?
今日被陛下斥训无能,陈诉当场驳无可驳,二十二年内廷第一次被斥无能。
这......
祁聿字字重语:“陈诉,以你之才只要不命陨,整个内廷自有你一方天地、一方喉舌笔墨。我不同,我事了罢,此间便无我容身之境。你放不放过我都无碍,但别挡我事。”
她不想与陈诉这等人缠斗,也知道此刻陈诉是在套她对刘栩态度。
她往下明说,不同陈诉藏着掖着。
“往下年数乃储君之争,此时退出司礼监岂不时机正好。你看不清吗。”
此刻陈诉掌着整个内廷,日后直接捧送新君再成心腹,这能让陈诉荣华权势再续几十载。
何必与她在当下司礼监争什么。
一只手突然扣住她肩胛,从未有人能从她身后如此贴近。
可当肩头被彻底握实,悄然落进掌心的刃又收回去。
“干爹同位看不清局势的蠢材废什么话,陈提督的二十二年也是白瞎了。”
冷意讥讽照着陈诉脸就扇,丝毫不给人脸面。
祁聿闻声拧颈,斥喝:“你没规矩!给陈提督道歉,谁这么教你同人说话如此不留境的。”
陆斜往后廷内时日还长,怎么如此冲动就得罪陈诉,陈诉是可以留给陆斜来日的臂膀。
陈诉眼睁睁看着陆斜眼底与他的鄙屑,但祁聿回头,他眼下神色却成了傲慢。
虽都是瞧不起人,可观感、意思都有不同。
只是朝祁聿试探,他往下目的还是不是刘栩罢了。
既然答案是,那他也算高枕无忧,上头不死他怎么往上......
祁聿杀刘栩,他借刘栩之死杀祁聿,廷内再无敌手。即便祁聿事败,他也并无损伤。
祁
聿态度叫人安心,自然不与他生旁的。
陈诉目光游到陆斜脸上:“陆詹事有你这种儿子也是稀奇,你周身品行与他可谓半分不似,这一刀是将你血脉也断尽了?”
陆斜知道他残身会牵累父亲英明,回宫前便做好了心里建设,只是被人贸然提及还是疼痛。
那种疼像是从心口散往四肢,又像由四肢寸杀至心口,如此来回的疼一层胜一层,叫人难言其痛。
他倏地不适,内里杀绞一刀,浑身颤栗不止。
祁聿抬手拿住陆斜胳膊,指腹轻拍试作安抚。
再望着陈诉便生了嗔怪:“陈诉,咱们不兴提这,你也失了分寸,几十年当真白活。”
一把将陆斜推开,叫人走远。
陆斜晓得祁聿要替自己辨说两句,目光落身前未有他高,却事事挡他身前的人身上。
祁聿予他行的如此独一,还说不喜断袖,陆斜觉得祁聿话不可信。
陆斜暗哼着满意便听祁聿意思走远,遥遥看着人两眼,拣起腰绳无所事事盘了个如意结。
一道影子缓缓从膝上爬至腰间,陆斜抬头,故作委屈地望着身前人。
祁聿本想训斥陆斜说话不留余地、活该、自找的,一眼傻高的人眼底晕着红,塞人心口的话便吞了。
早就说陆斜如此活着就是生剐他爹的清名,阉人受刀也耻辱难解,如此被人剥一把谁能忍受。
话只好转到自身。
“你......我现今本就与陈诉生着隔阂,你作什么言语刺他,这跟害我有什么区别,你让我活得顺心点不行吗。”
祁聿不敢哄他刀下的难堪,却拿自身困境以怨开解他,也真是另辟蹊径。
刺陈诉当然是想祁聿在人前护他。以祁聿本事,陈诉这些隔阂算不得什么。
“他诱哄你日后意图,还看不明白你的好心,甚至还想顺着你的意吃渔翁之利,我为何与他要有好言?”
陆斜能两句看出这些,可见陆斜堪用,殿下择得人没错。
知晓身后有势,行起事不曾束手束脚畏首畏尾。
只是陆斜还未行过一件完整的事,自己看不出他手段边境在何处。不过从回宫上奏衢州刺史、抵杀陈诉、跟逾矩斩杀李卜山两件,他下手也能称得上果决利落。
祁聿看眼陆斜指腹上的如意结。
“你的为人要不要给我看全,你是善是恶、是好是坏?”
其实这话不对,陆斜不需与陆詹事一样心怀国家大义、曲直黑白,她想陆斜做个人,其次是做个好人。
陆斜抿唇,声音恍若几分清朗。
“你需要我如何为人我便如何为人,我会照着你所想的样子长。”
阉人无人世,处处活得狗都不如,而祁聿却是他的整个人世间。他不需要好,不需要坏,只需要满足祁聿期许。
祁聿最怕陆斜这样。
两人诸多羁绊里嵌了道死结,只有她一人知。
眼下又无法与陆斜道明,当真是噎得人胀塞。
她由衷拍拍陆斜胳膊。
“你还是去寻些药,抱着你养的女子痛快几遭知晓些人事。”
阉人如何行事她在书上也是瞧过的,轻咳声,“你要是不会,我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