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188)
自文书房那夜后,每日除了早议跟早膳,她跟人半个月就没好好见过。
闫宽刚爬出一步,陆斜解了刀带,带鞘的绣春刀松松架到闫宽颈侧肩上。
“别动。”
慵懒声音警告意味深重。
陆斜翻腕动作灵动,刀甚至落得轻盈好看,一看就不是头回做这个动作。
他眉
眼轻扫对上祁聿:“陆斜承你救命之恩、教护之恩,数年铭感五内,今日得权想以此项上人头回报一二。”
手中刀柄一动,狠狠卡进闫宽颈侧。
他前两日才知道左顺门事件是闫宽栽赃给祁聿,他甚至还想杀更多朝臣,要将祁聿一力送入刑狱。
若祁聿当真宫门前不察叫闫宽奸计得逞,文臣们必定拿着数条人命胁杀祁聿、顺便将西厂之事求停。
西厂启复乃陛下心意,若叫祁聿误了。再加上朝臣之死,两道大罪压顶下,他但凡再冒出一两条往日的前罪,祁聿必将堕入毫无翻身之地。
闫宽是要将祁聿送至刘栩榻上,换他西厂之权、来日青云。
陈诉赵氏合不敢干的事,叫他狗胆包天行了!
祁聿知晓始末却因刘栩不允,忍闫宽在眼前一而再、再而三放肆。
陆斜从知晓那日忍到今儿陛下赐权,实在忍无可忍。
他不知道祁聿是如何忍这么多日的。
赵氏合看着此幕微微蹙眉,这种还恩方式听过,真切在眼前见还是头次。
晓得闫宽与祁聿间那些沟沟壑壑,但陆斜还是胆子大,敢在老祖宗的经厂持刀逼杀。
他招手叫人给自己端盏茶来。
祁聿见陆斜没要放的意思,甚至连话也不打算听,有些头疼。
“我叫你放了他!”
闫宽送的人还正得刘栩欢心,毕竟那人会旁人不会的,还能活到如今,懂得都懂这人多难得。
眼下对付闫宽不合适,要招刘栩不悦。
怎么刚掌点权就开始狂恣。
陆斜不在她面前仰下颚,两肩略微放正,甚至收颚有些本能的宾服。
他眸子蹿深颜色,咬紧牙,眼底轻颤:“左顺门你受的委屈,还有如今戴的刑,真亏你忍得下这口气这么久。”
盯紧祁聿手腕跟脚上的镣铐,这都戴刑多久了。
他一脚踩住闫宽脑袋,脚尖力道下压,叫闫宽被迫用脖子夹住刀柄。
陆斜腕子朝上一提,‘噌’得将刀抽出来。
“我,不,放。”挥刀尖人就抵在闫宽后脑。
闫宽瑟瑟颤着,却不敢大动。
听出祁聿在保他,他压住打战的牙。
吞咽口气:“你个瓦釜雷鸣之辈,陆斜,你今日刚掌权就抽刀杀人。陛下面前你如何交代滥用职权,眼下你敢悖逆、在老祖宗地盘染血,他日还狂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祁聿,奴婢是对不住你,可你与他尚有往日父子情缘,也不想看他日后不好吧......”
“你还敢喊他名字,你配不配!”
陆斜脚尖狠力将人往地面踩,生生叫闫宽地闭上嘴。
陆斜气性刚硬她见过,他有自主,不是个能软语好商之人。
自己能两句话将人哄一哄,可众目睽睽终归说不成话。
祁聿环看眼经厂,嗓子急滚了滚,两步上前要动手扯他。
“你随我挑间屋子说。”
陆斜拒绝祁聿这一下拉扯动作,虎口用力紧紧握住刀,腕筋都迸紧。
他蹙紧眉心:“你为他同我好言好语,你就一点也不觉得委屈?你差点......”
陆斜喉咙倒酸,随后狠狠咬住牙,齿间磨恨:“他就该死!”
是是是,闫宽该死,她怎么会不知道闫宽该死。
祁聿掌心握紧,真想给他一巴掌叫人清醒下,这里不是他能猖狂的地方。
陆斜当自己跟她一样被老祖宗护在心上能随意放肆么。
可她此刻不能夺陆斜刀刃,不能不给陆斜脸面,不能叫他刚掌权就失了颜面,与他日后御下不利。
她要人前将陆斜身份捧着、尊着,甚至敬着,好将人权柄坐实些。
祁聿掐眸。
“就着往日最后丝情谊,听我的话吗。别亲手杀人,他我自有安排,勿须你如此越俎代庖。”
祁聿第一次与他如此咄咄逼人的动气。
一句陆斜差点松了手,可转想祁聿数年不易,数年不堪忍之事、之人、之物要忍。
他替祁聿难过、替祁聿屈辱、替祁聿愤怒、恶心、不平。
祁聿此刻眼神又凉薄的尖锐起来,他下意识偏开目色不敢对看。
刀再次握紧,轻轻搁到闫宽牵直的颈侧。只消他腕子一抖,闫宽立马会被杀断颈子。
想了想,在闫宽颤动要张口时,陆斜脚尖朝刀刃方向使力将人脑袋踩下去。
“不听。”
提腕一抽,皮肉划破、血管轻声爆裂一并轰了耳道,血跟着溅上来,顺着刃喷了陆斜一手。
与此左臂将祁聿轻轻拢一旁,怕血溅到祁聿身上。
因为镣铐原因,她伸手抬陆斜力道被牵制没摁住人。
要不是陆斜挥开她,闫宽的血要溅她半身。
陆斜御赐的新衣染血,祁聿脑子轰地炸了声响,好好的文士小公子在她眼前执刀杀人......
祁聿再次握紧指节,忍着没在人前下他的脸。
换成旁人,这刀就该她夺过来将放肆之人斩了。
“我如何教你这个性子的?”
祁聿哽了哽嗓,将陆斜一切大半归咎在自己身上,剩下便是这个皇城的错。
教好好的人不人不鬼。
脚下人没死透,他将人颈子踩住,用鞋底挡住血喷溅方向,以免血再冲上来溅到祁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