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216)
祁聿散漫抿唇,脑袋轻轻一歪瞥向陆斜隔壁。
那面墙不停有人泼水消凉,就怕连烧到隔壁屋子,但墙体、屋檐连并原因还是焦黑一片。
“陈诉屋子挨着陆斜也熏了火,明日我赔礼道歉他虽接受却受迫,心中难免怨恨,兼我之前将他挤出司礼监。”
“我时间本就有限,往后他背后下黑手我处理起来麻烦。”
刘栩静静看他陈词铺垫,心底隐隐知晓祁聿要说什么,但仍旧不信祁聿真会如此......心跳跟着祁聿声音起伏忽高忽低。
袖子被轻力扯了下,刘栩神思彻底落祁聿身上。
祁聿掀眸,瞳色不显:“还劳翁父将书房借我。”
刘栩心跳骤停,随即一道声猛地撞响胸膛。
他掌心失控反掐住祁聿腕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刘栩眸底灼炽不比身后那团火温度低,炙得她嗓子哑然。
喉咙滚涌阵,她端身坐正:“我屋子明日抵给陈诉就没地方住了,翁父好心收留一下我。”
“我身子也不好,您不是说书房有火炕,我畏寒......”
听着祁聿细数那些非本意,刘栩谨慎掐紧祁聿腕子。
赫然提声:“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祁聿不会愿意与他同屋,这不像他能迅速做出的决定、说出的话。
祁聿不是威猛叫人对持矛剑的凶兽。
他是狡黠狐狸,看着桀骜漂亮甚至听话乖巧,褪下蛰伏他一击必中最是凶悍。
反常行径必然有诈。
“疼。”
祁聿拧动腕子挣扎,刘栩瞧他细蹙眉心松开手。
祁聿揉着腕,恬不为意轻道。
“开春咱们就要结算,本有陆斜借手太子替我查,现下他死了,我一人查你旧罪、加你必会搅扰我效率实在不高。不如我早早如你心愿,你开心我也‘开心’,你我皆有益。”
“这不是翁父想要的?现在问我可真有些虚伪。”
她挑眸在刘栩震惊又迅速平和脸上扫眼,余光擦过他衣袖瞥见冲天火光,忽然有些别样心酸浸满心头。
声音缓缓低下去:“今日陆斜死不死其实无所谓,只要我还想让你死,早晚也会住进你书房。”
刘栩实在没给她足够的时间再布局,却又拿她所求逼诱......刘栩与她摊牌用命上桌,他自然要在此局中心满意足。
今晚不是刘栩来与她商量,是提前告知叫她做好准备罢了。
祁聿嗓子怼上股劲儿,看向刘栩眼底
嵌满卑视。
“来朝若我以命博你败了,不是我计谋为人不足,实在是你多活我几年命数教你占了先机。”
“我不知你有什么妙诀敢自诩数十道罪加身不死,但我也有法子与你拼最后一遭,咱们生死难定。所以如今住了就住了,容你得意回。”
刘栩看祁聿一身尖刺模样笑出声。
宠溺,也认认真真应话:“是是,你说的是,是我年岁上占了先机,我不敌你。”
祁聿此刻像浑身插满刀刃,尖利、寒气逼人,火光下眼底是必饮血的杀性,活脱脱似个修罗恶鬼。
旁人看只觉祁聿凌厉骇人,可他这么垂眉瞧着却觉人可爱。
刘栩又笑声,温目。
“那还请问这位叫本座暂时得意的小......祁提督,是今日腾挪屋子还是明日?我好叫人为你清扫。”
可惜陈诉今晚值夜到后半夜,他一早要誊折子,那时辰下值必然直接去司礼监议室忙公务,没机会知晓自己屋子受了灾迁骂祁聿。
可惜,太可惜。
祁聿听得浑身一颤,嗓子一口气将她噎得梗塞难受。
刘栩嘲谑将两人身份抬唤出来叫人浑身起麻,真是有够恶心。
她虚眸狠狠瞪眼刘栩这副不正经:“明日。”
刘栩眉眼垮下一截欣喜。
“明日你文书房值夜,真搬这都后日了。不若我将你值夜的差事都卸了,你白日下值了就回来。”
懒得跟刘栩扯这些无耻,抬臂将人挥开。
蹲下身将掉落在地上的银票元宝一一捡起,兜下袍衣摆中。
“便是我不上值你也跑不掉,您可是皇爷心尖尖、他少不了您在身旁伴着。反正我住一夜你要给个名字,你回不来与我无关。”
刘栩看人蹲身塌颈,一张背削薄纤韧好看,衣裳里裹缠的这小元宝叠得还挺精巧。
只是祁聿指尖因此蹭上灰乌了一片。
刘栩提眸:“叫人捡了扔火里便罢,你回去休息,天晚了。”
祁聿动作不停,自顾自捡完捧着一兜元宝起身叫人从火里取捧火。
片刻后看祁聿蹲在地上,朝陆斜一根焦黑房梁扔着元宝,一个一个元宝仔细点着,烧得干干净净不留一处空。
火光映照着祁聿的脸,妖颜如玉、霞姿月韵的叫人难不瞩目。
刘栩曳目温瞧着人,心神渐暖。
十五个烧完祁聿起身抖整衣袍,示意贴身掌家近身。
人到祁聿身前请礼,他掀眸看眼几近要灭的火,疲嗓倦声吩咐。
“火灭了立即请人将尸身验清楚,要有衣袍残留扯了送去尚衣局叫她们辨一辨。若验出不是陆斜,东厂将四处宫门加一层,剩下人搜宫,看见立杀不许留活口。”
“便是在殿下、陛下身旁,谁一命换一命,本督私赏一千金。”
话到此处祁聿声音越发冷寒加厌倦,她微微侧首:“翁父,可否?”
刘栩狠眸。
陆斜知晓阖府死因确实比较麻烦,与祁聿、与太子都是大麻烦,与他确是不值一提。
“随你。”
祁聿懒洋洋耸肩,抬手揉揉僵麻的颈子,哼笑声懒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