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235)
他将人传进来,叫人说话时还钩着笔判看文书。
“方才东厂去烟花巷抬了个人进宫。”
陆斜手上失力划脏文书,几行字污得连不上内容。
他脖子僵半响才扭动,胸腔嗡震杂声刺耳。
老祖宗终究是忍不下了......祁聿在他眼前晃,刘栩那个畜牲又能再忍几日。
喉咙淤塞才凝动,门外一声又叫陆斜难堪的话反落腹中。
“祁秉笔说月末要与内阁开年末朝议,现在除去御前上值的,司礼监众掌事手中事务暂时搁置,即刻回经厂核计两京十三省六部的详册。”
陆斜口中腥锈倏地蹿进鼻腔,呛得他眼底略微膨胀了几缕血丝。
自从祁聿搬进去,刘栩几乎金屋藏娇不让人出屋,而祁聿此刻却主动做议会给刘栩腾屋子......她活得真是太恶心。
鼻头酸后,陆斜押一押呕翻不止的浊气,才堪堪稳定心神。
戾哼笑道:“回......他爹的宫,叫祁聿候着。”
他才与祁聿有生死仇怨,现在不宜太热切。陆斜心急如焚在西厂墨迹半个时辰,才悠哉游哉出门。
特意吩咐行程慢些,想在众人眼中杀杀祁聿威势。实际他抠紧轿子,恨不得一人一脚叫他们跑起来。
磨磨唧唧到经厂,进门瞧见漫天大雪里祁聿跟陈诉并坐在院中,两把椅子中间置个火笼子,身后有人执伞挡雪。
祁聿穿得奇厚,将三尺多宽的寿字宝座嵌个实,脚下踩个烧了碳的脚床。
抬手正指挥着身前内侍给她堆雪人玩,一人高的人像就差个头了,这人衣裳是司礼监职服......她这堆得是谁。
祁聿舒眉展颜玩得很是开心。
身旁掌家换拿一册文书,躬身请问到祁聿身侧。
“再是户部的账,秉笔,算盘要么,还是让他拨。”
后头一人冒出个头示意给祁聿瞧。
她余光轻轻扫眼,抬手接过一把暖玉做的算盘搁膝头。
“你读,一起。”
又瞧眼刚进院的陆斜,他一身窃蓝嵌着银线盘绣流云文斗篷,裹着修竹身形。
他挺阔开肩胛如阳煦山立,单手扶着腰上绣春刀,洋洋洒洒少年气息直逼进眼底。
短暂对视她莞尔垂眸到膝上,指尖漫不经心拨了一下算珠。
祁聿掌家点头,翻开文书。
“这是十三清吏司的第一本,宁成二十二年一月礼宴、祭祀、杂计共六十七万八千九百七十四两二厘;拨向辽东边墙、云南上四关军费一百二十万两现银,衣裳、粮草、兵马、武器共计六十八万两......”
祁聿算盘拨得好好的突然皱眉,朝前吩咐:“那个下巴褶捏出来,不许美化老祖宗,一会儿我要踹的。”
“对,就这样。”
“营造战船七艘两百六十九万两五千零九十四两,配用武器共计四十一万七千一,建造商船三艘七十八万六千四......”
祁聿掌家并未停声。
陈诉从文书中轻慢瞥眼身旁,神情疏淡的又移眸到手中。
陆斜曳眉,祁聿虽同人讲话没看算盘、指尖也没停,算盘声儿急却不乱。
她雪中拢衣,指尖拨得玉珠子简直就是副绝景。一边玩闹、一边正经办差,竟还有她这种一心并几用的人。
他眼底将人深深再笼个几眼,提步朝厅内去。
宫门下钥前一个时辰,他听到门外算盘声中祁聿轻声吩咐。
“去替我叩问老祖宗安,问他今日给备的什么饭菜。”
陆斜头疼地掐住额角,胸腔又於口浊气不上不下将人心口顶得疼。
祁聿叫人去问老祖宗完事没......
桌上庚合跟许之乘对眼了然,又默默垂头在文书里。
两刻后院中有人回来答复:“老祖宗......”
祁聿斩人话:“叫他敞着房门透透气,我去趟户部就回。”
陆斜从雕花明窗瞧向经厂院子,只见祁聿扭头看身侧人算盘,再双眉颦蹙地从几个承盘里拿出六本。
东西扔打算盘的内侍算盘上:“这几本带上,有错,你也跟我走一趟。”
“十三清吏司的第三册 、其中七十八道钞关事务第五小项数额是错的,我记得那时就是你在户部坐记。错账你也照拨不误?光听报不动脑子想当初你签字的文册内容么。”
祁聿厉声犹如刺刃,每个字跟语调都叫人害怕。
陆斜隔门却听得舒眉,这声音真带劲。合该他站祁聿面前听训才是,那人真是捡了天大便宜。
那人屈膝在雪中听训,心服磕头。
“是四月十二奴婢户部坐记签的文书,方才数额报错奴婢忘了是自己签的字,秉笔强记、教训得是。”
一笔一笔不间断听报还能记得当初是谁过手的账、跟数额,祁聿实在厉害。
她指腹一动,掌家心领神会从小案银炉倾盏茶递祁聿手中。
她抿口润嗓:“老祖宗房里那人还活着么,活着我亲自送出宫。”
陆斜:?
这不该是她行径才是。
他恍然明白过来,祁聿就是被李卜山择选送到刘栩榻上,她对此行径厌恶非常。
如今为自保也做了同样的龌龊事,才会从宫外烟花巷抬了会伺候人的进来,没折腾内廷毫无经验的人......
第120章 怨气她都觉得自己有被陆斜玩弄撩拨到……
祁聿赶着宫门下钥回宫,踏进直房院子便看见刘栩屋前阶梯下并着两个雪人。
她眼底浑搅诸般杂色,气势汹汹阔步走到雪人身后。
本该随着刘栩御前上值的掌家此刻忽然插。身在她跟雪人之间。
躬身复述老祖宗上值前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