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253)
陆斜看她强颜欢笑,嘴角是勾着,眼中荒漠般枯落死气沉沉。
“嗯,你吃。我先进宫......”
他要先进宫安祁聿的心,再想办法救她出来。
诏狱没活人走出来这是屁话,纵然大街小巷百姓欢呼宫中两位作恶的阉人下了诏狱一派欣然,他这回一定要祁聿活着走出诏狱大门。
她身上这回百官共同举报了二十七道死罪,什么勒索官员公然受贿,什么造假账蒙混朝政银数,什么残害忠良滥杀无辜......
祁聿究竟真是恶人私为己行、还是奉令,
先帝、时局比什么都分明祁聿清白与否,但这也是她张口述不清白的根源。
她一生都要背负阉贼宦祸之名,为国朝时局埋骨奠先帝新君清明。
祁聿看陆斜扶住腰间绣春刀,手背浮出青筋有力且决绝。
她抬手捉住陆斜衣袖,唇角终于挂不住笑地垮下来。
“不用去杀刘栩了,现在大抵无人能杀他了。我说他怎么一直没动作,原来在等你出宫。你出宫,就不会有人在宫中拦下他的所作所为,他才能见到新君。”
陆斜听不明白,他不明白刘栩要做什么,也不知道祁聿明白了什么。
祁聿长长咽口气,有些无助。
“他谨慎心真重,我杀过你还防着你。”
“我输了。陆斜,我输了。”
腥臭难闻的诏狱突然飘来一股饭菜香,祁聿顺着鼻尖气味投目,几位衙役端来五个承盘、有菜有汤。
陆斜顺着祁聿所观之处落目,她眼中终于动了色。
陆斜倾身到祁聿耳畔,吐出绝对。
“刘栩我替你杀,你为自己谋条出诏狱的路。给我留口饭,今夜我来陪你睡诏狱。”
耳朵缠上潮热,拂过颈子的温炽灼颤了祁聿。
陆斜与她众目睽睽下交颈,这可太暧昧了。
那边几位衙役看到他们目色惊悚闪躲,肢体可见得无措。
陆斜非要做无用功她拦不住,在陆斜错身而去之际她一把按住人胳膊,想起自己手脏,她在贴上那瞬迅速抽手。
陆斜也在她抽离瞬间钳住她的腕子,下力带着她的手放回她刚抓的位置。
陆斜垂颈虚眸看她染了污浊、又紧紧抓住她的指节。
他再次倾近她的耳畔:“祁聿,任何因由都别松开我,我很难过。”
“你想交代什么?”
祁聿在颈侧密热的气息中,看陆斜捉紧她的手做下的动作。
“如果,如果你杀不了刘栩,那就求陛下来看我最后一眼。”
“一定要来,一面,就一面。陆斜,一定要记住。”
陆斜提气,眼中阴鸷密布。
“我不知你跟刘栩在做什么,但我知道人死很容易,譬如李卜山那样,一刀便结束。”
“你是祁聿,你不会输,更不会输给刘栩。陛下要真因何缘由饶刘栩一命,我会集结京城所有带官身的大人共跪午门。内阁、六科给事中跟监察御史们不会放过刘栩性命,你以命搏他三十四道大罪跟五十七道案件始末,他没理由活命。”
“他没理由在你祁聿手下活命。”
陆斜字字铿锵里陆斜杀意鼎盛,恨不得此时此刻便将刘栩生吞活咽。
祁聿摇头,陆斜单纯,皇权下不是这样清正的,黑白是非不是这样。
陆斜抬眸,将自己死死嵌进祁聿眼底。
如同作誓:“我会来见你,还要接你出去,你等我。”
陆斜转身,什么‘父子’情缘恩断义绝、生死仇敌他一概不管了,转身朝着衙役走去。
看着衣品在一人面前停下,厉声狠气掷地。
“下次本督亲临,只要眼中瞧她有半个不适,我便请这几日值守之人去我西厂喝两盏茶。她冷了、饿了、渴了、痛了,都不行。”
“这话跟程崔也说一声,他若想与本督唱反调,我此生便与他不死不休。”
祁聿抬手掐住额角,嗤笑了声陆斜弱稚,胸腔连震好几声后她扑趴在牢房栅栏上笑出了声。
陆斜这种纯然性子大抵是天生,陆詹事教不好他的,简直是祸害一门的顽童。
陆斜听到身后的笑荡漾来,回头,祁聿扑在牢房栅栏身姿轻盈柳软的好看,人笑得松适清爽。
声音与诏狱环境格格不入。
他看着人、听着声儿,是,祁聿与诏狱格格不入,她不属于这里。
陆斜身影从眼底消失,祁聿体力不支整个直接跌到地上,浑身冷汗至此集发,直接湿了脊梁、鬓角。
她长吸口气看向脚踝,好似又肿了一圈。伸手掐了掐小腿,小腿麻得疼到抽搐,根根针刺扎一样的尖锐触感叫人难忍。
从刑部到诏狱那日她脚骨就崴伤肿胀,这些时日行根本站不起身也走不了路,程崔召她签字画押都是被拖行。她现在的身份跟诸罪加身,没资格看医。
今日强忍着疼撑着身子与陆斜相处,这脚踝怕是日后会落隐疾。
祁聿咬牙看向那边被陆斜叮嘱过的衙役,吞嗓:“这位大哥,我起不了身,还请......将我拖进去。”
她拍拍身旁木栏,“今日我住这间。”
她要跟刘栩住一起。
陆斜佩刀行走是先帝尚在时给他的特权,改朝后他更得了新帝欢心,这柄刀从未从腰上解过。
当陆斜抽出佩刀直至刘栩喉咙时,最烦司礼监闲事的程崔一步阔在刘栩身前替人挡刀。
程崔目光沉重,顺着陆斜刀刃看到人脸上。
陆斜脸上邪性跟杀气搅在一起是疯魔了的样子,比直刀刃嵌了十成力。刀未动,程崔却已经看出陆斜要一刀劈掉刘栩首级的决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