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254)
程崔挑眉:“陛下口谕保人性命,你若执意提刃......来人,卸了陆督主的赐刀。”
刘栩回到自己这间牢狱,看着桌上丰富饭食、跟干草上躺着的人......一眼认出那是祁聿。
瞧着人睡着,他抬手示意开锁的人:“还请动静轻些,莫吵着他。”
这衙役不懂刘栩出宫是如何局势,张口要骂‘进了诏狱就没命出去,吵不吵都是死’时,看到干草堆里那位顺而想到方才西厂的陆提督......
所有话倒噎回腹,手上动作极不情愿的放轻。
阴声冷嗤:“阉流烂货到这里还想着往日矜娇,笑话。”
刘栩泯然不语,只是放轻动作慢慢进去,立人身旁垂眸打量祁聿整条身姿。
圆润饱满的头型下一段照旧精妙的延颈修项,即便染灰也皓质呈露,一截溜白印覆上心。一身薄糙囚服空挂在身上,祁聿瘦的明显。衣裳从内印出的斑驳血痕新旧交叠,看的人心惊。
目光落人脚踝,竟肿成这番模样......
刘栩转身请住尚未离去的衙役。
“我在北郊曲寺巷秦家门前第三阶阶梯正中那块砖下藏有二百两,还请官爷吃酒喝茶,就闲时给我带瓶消肿化瘀的药来行吗。”
要走的衙役听着二百两,步子简单顿了顿。
二百两,他几年俸禄都到不了这个数,还是阉人阴损有钱。
刘栩看人直接离去,忙转身去看人。
不料一转身祁聿已经醒了,坐干草里满脸惺忪,眼皮翻着茫茫朦胧,睡得不错的样子。下颌微青基本化了淤,看来伤了许久。
他已经很久没与祁聿分开这么久,人这么一入眼,刘栩脚下情不自禁靠近人。
“你怎么来了,怎么摆了这么大桌饭菜。”
祁聿脸埋双手并拢的掌心里揉揉,闷腔顺着肌肤瓮出声。
“讨好你,不日我们要一起出诏狱,我怕你折腾我,我先讨好你。”
祁聿扭扭颈子,长长吐口倦气,带着极低姿态的软声求告。
“对我好点,我求翁父对我好点 ,我吃苦了许多年不想再苦了。日后跟你风霜保命我无怨无悔,床榻上......能别让我太难受吗。”
看来祁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果真人聪明,只可惜他没机会翻盘了。
十年来,刘栩第一次听到祁聿对他用了这声求。
祁聿服软势必要折他性情,他每每一面希望祁聿屈从、一面又不希望祁聿这样屈从。
他喜欢看见祁聿明媚不羁的傲然,那等风姿迷人心神。
刘栩坐摆了饭菜的桌旁,取碗盛饭夹菜。
“你听话,我几时对你狠心过。”
她后槽牙不自然磨紧。
祁聿当年为了救柜子里的她不被发现,可谓是‘听话’至极,结果死在日出之时。
可见刘栩本就是性情阴戾手段恶心残忍,听不听话不过是随心随性。
刘栩温声:“那钱我本来是留给自己出宫养老,多个你,什么也不剩。”
“四十年积蓄砸进去换我们两条性命,你要这样乖我不觉得亏,挺值。”
布好菜的碗刘栩往旁边一推,示意她去坐这个位置。
这位置与刘栩几乎是肩并肩的贴在一处......她这十年从未与刘栩这样亲近过。
“来,我们一起用饭。我喜欢你讨好我,以后日日、时时你都要这样,知道了么。”
果然。
能在千百条死罪中活下唯一可能只有钱,一笔巨大、足够覆盖朝廷数年财政的金山银山。
可她明明翻算过往前三十年的户部账册,却一丝也没算出来过......
她猜对了,但没办法寻处蛛丝马迹,甚至不知这笔买自己性命的银钱到底有多少。
竟够新君一人顶抗朝廷,放了他与刘栩罄竹难书的阉祸之流。
祁聿看着那碗饭,嗓子不由低了些。
“你日日看着我寻你要旧案相关名字、翻寻你罪责时,你是不是觉得我可笑。”
刘栩将人小心翼翼裹在眼底。
“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你没有胜算,是你执罔。”
“从未觉得你可笑过,是你说的,如果哪日你输,输在我年岁上占了先机,眼下也确实如此。”
“李卜山死后我若给你时间,我相信你祁聿会察觉这笔无人知晓的银子,也能成功布局杀死我。可我将一切提前断了你布局时间,你便再无胜算。”
“祁聿,十年,你还是输了。”
刘栩没有感概,是种日暮归家的悠闲。
这种轻盈姿态跟必然将祁聿打击得两眼一黑,指腹抽紧,狠狠抓断了一把干草。
“乖乖跟我回家吧,我会给你一个家,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家。”
从祁聿走出更鼓房跪到自己面前与他立约之时,他那时看着脚前地上那张背,忽然觉得祁聿是他想伴着走完余生的人。
他想目之所及之地皆有此道身影。
祁聿从地上爬起来,陪陆斜站了会儿、走了几步,此刻她双脚无法使力起身。
想了想,她朝刘栩伸出手。
“扶我。”
第128章 乖巧我可等死你了。
陆斜被收佩刀后,监审刘栩案之权当场被剥。
随后他人直冲御前跪请即刻斩杀十恶不赦的前任司礼监掌印刘栩。至此新君到哪处他跪哪处,手中新朝的一应事务,陆斜违悖君令不管不问。
司礼监阉货尚有如此清明之人,百官激愤之心更盛,纷纷宫门跪请新君赐死刘栩、祁聿两位祸朝已久的宦竖。
这二人罪行还编成童谣流唱在京城内,上至官口下至小儿人人皆知。
时隔五年,宫门前再度跪满两京国子监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