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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花之争(267)

作者: 上曲 阅读记录

“罪人不敢,还请您请示下,若是罪人驽钝,还请您提点。”

他就没见过祁聿在人面前如此奴颜婢膝过。

陆斜赫然起身,急步走到祁聿身旁,抬腿要踹那个不识时务之人。

裤腿一力牵束,他顺势低头,祁聿正两手攀扯着他衣裳,陆斜提臂要将人拽起身。

祁聿肩胛闪躲避开他的动作。

“别害我陆斜。”

她的冷声在诏狱四壁来回撞,陆斜怔仲松手。

“你说什么。”

谁害她,他如何舍得害她。

祁聿指腹松开他衣裳,朝这位贴刑官跪正。

“你别害我。今日你回宫后许是再也出不来,但离我判罪尚有几日。公公是贵人,奴婢开罪不起。”

陆斜胸腔震口气。

祁聿淡定开口斩了陆斜心中难解:“你一人,对抗不了整个司礼监。他们......我熟。”

“我自有我的生存之道,你看不惯就回去,圣旨不也下了召你回宫么。”

祁聿跪在地上,仰头抬颈看他。

第二次了,陆斜接受不了如此卑躬屈膝的祁聿。

还有,已经数不清祁聿赶他多少回了,祁聿总是赶他走。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让插手,自顾自行到如此死路。

陆斜咬紧后槽牙,体内翻滚气息冲红他眼底。

生存之道,祁聿现在还有什么生存之道,不就是替陈诉、庚合、许之乘他们认些自己没犯过的罪行么。

近日只要有人找她签罪画押她都得乖乖认,不然......这是诏狱,是司礼监随时小插手之地。

只要不影响陛下圣裁,祁聿有口气听宣即可。故而诸般刑法、折腾都是能私用的,没有刘栩从上镇罩,司礼监谁怕对祁聿动用私刑这点小罪。

真闹到御前,一句审问刘栩所留之财便可混晃过去。

祁聿说得对,他今日回去再难出来。

他手握西厂,人出不了宫,下的令若被人遮瞒不达,他护不住祁聿,一点也护不住。

这种无能为力的无用之感形似钝刀,削剐他时,他疼又无力挣脱,几欲熬干他最后一口气。

陆斜陷在这个境遇中要疯了,咬紧的牙关狠狠磨烂口中一侧皮肉,腥热充满口腔时他转身吞下。

他此刻也不敢下狠话护人,若是开罪眼前这位东厂的贴刑官,待自己离去这人去而复返,祁聿不知会遭受什么。

陆斜被迫束手无策放任。

身后祁聿匍匐在干草中,声音从地面传来。

“公公赐教,罪人该做什么。”

这位绿袍贴刑官将祁聿伏地身姿细细打看,眼中渐渐愉悦。

“宫中叱咤多年的大珰如今落至这个境地,还是风姿依旧。”

“祁秉......祁聿。”

这声喜气针尖似的朝人心口刺入,陆斜不忍细听身后动静,尽力去闭塞五感六识,周身还是痛不可言。

他忽觉不如死了更叫人能接受。

当陆斜忍不住转眸,祁聿跪在地上提笔签字画押,伏地脊梁照旧挺直,端的一身好风采。

他看不清那一叠纸有多厚,不知祁聿认下了多少莫须有的罪过,这些届时又会是她身上多少刀。

只是眼中多模糊,陆斜枯笑:尘世怎么能如此荒唐。

等祁聿签好,她双手呈托捧着递上去。

这人欣赏祁聿跪姿怎么也看不够,此刻祁聿双肩塌地,头颅点在脚前,高高捧着一叠只叫他受纳。

贴刑官侧颌,身后人一步上前取走东西。

不待他开口,祁聿乖觉请问:“公公可是累了要用水?可用罪人伺候?”

“是有些渴了。”

陆斜心口又是一击,他膝头发软,脚下踉跄几步跌到墙旁努力撑住身子。

他张口想唤声‘不必如此’,嗓开不了,脚下颠簸也转不去身。

祁聿行的都是对的。

这才叫人绝望。

当身后水声溅起,陆斜贴墙蹲下身,脑袋狠狠埋在衣褶中。

他用尽浑身力气忍下祁聿此刻受辱,只恐自己胡乱插手叫司礼监这群阉人记恨,来时更无耻的折辱她。

陆斜抱头抵着墙角,肩胛耸颤不止。

当肩上一道煦和力道拍他,陆斜放声呜咽一嗓,转身狠狠抱紧来者。

嗅着皂荚新香,他抖着嗓:“你先杀了我吧。”

祁聿这样的厄境他看不得、听不得,受不得。

祁聿落掌要抚慰人,此刻这手一时顿卡悬空。

颈侧悲咽让她神思溃散,随后抚在陆斜头上。

“陆斜,我叫祁乐,声乐的乐。我娘说我一出生就咿咿呀呀唱个不停很是可爱,便单取了这个字,又通乐,想我一生喜乐。”

好好的字,但她此生苦难根本合不上这样的寓意。

陆斜身子挣了番动静,又将脑袋无力的静静抵她颈侧。

安适复述:“杀了我。”

他若在司礼监扎根够深,与那几人能周旋开,祁乐今日必然不用打躬作揖奴颜媚骨。

晓得权柄之重竟是在这番境遇,陆斜都觉自己可悲可笑。

她顺着陆斜束好的发髻抚摸,颈上是陆斜缓滞的气息。

缓缓间,他们二人心跳声好似并合成了一声,祁乐又恍惚听了阵。

“你好奇怪,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你心悦我,却又不在乎我性别、不在乎我残身完缺、亦不在乎我名姓,更无视礼教人伦。你喜欢的是我,只是我......”

剥开皮下三千相的她。

口口声声不是断袖的陆斜,在不知她真实性别下还是喜欢她。那时他宫外私邸已有女子,也未曾去接触过犹疑过。陆斜从不判断自己喜男好女,眼中就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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