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273)
祁聿阴冷语气逼陈诉吐出口气,他真想让祁聿自己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这狠厉语调斥说内容应该是:陆斜是我亲自为内廷选的掌印,你们真是狗胆敢碰。
这样内容配合他的语调才对。
陈诉掐眸,这两人真是有些苟且。
她指尖抚平袖褶进殿。
陈诉看着祁聿伏地叩拜的身影跪在殿中,殿门阖上瞬间也将他的心挤死。
他垂气握拳。
应该在刘栩死后立即找人杀了祁聿才是,此刻祁聿不是面圣,是活路。
刚要落定的司礼监此刻因祁聿又要翻天覆地。防备了徐大伴、防备了陆斜,万万没想过祁聿......
陈诉闷口气期盼陛下御口赐死祁聿。
可惜,直到殿门大开,祁聿带着陛下口谕走出门。
陆斜以帝师遗孤成了司礼监新的掌印,祁聿照旧是东厂提督不变......陈诉天都塌了。
他磨牙咬齿,眦裂发指。
“了不起,你真是好大一盘局,所有人都被你骗了过去。”
“本督以为你真心与刘栩殉死,甚至是认识你的所有人都这么想,故而我们所有人坐山观虎斗,看着你精彩落幕。”
陈诉看眼祁聿所谓狠心赴死,以口撕咬的腕伤,层层裹缠下出的血迹陈诉都觉得这是祁聿算计好的。
“你算好自己不会死?”
祁聿但凡想自戕,根本不可能被陆斜去而复返救活。死他不会死?
祁聿对陈诉多番言语不知可否。
“多谢你们对我有必死的印象,我才能置死地而后生。”
只有陈诉他们觉得她必死在诏狱,才不会多余手段陷害她,至她没有不能翻身之境。
警觉陈诉目光,她抬起手看看腕子裹缠多圈的腕子......
“不会死。”
“这处咬破会出血,但真正血流不止的藏在腕中往下半指之处,我只要不寻柄刀挑开,不至于血崩。还有,人的伤处会自动凝血愈合,除非腕子浸泡温水之中阻止凝血。”
陈诉:......
所以祁聿是连自己血量都算计了?
她看着腕子。
“我特意选在诏狱两刻后放饭这个时辰自戕,即便陆斜不回头,程崔也会收到消息救我,往宫中呈报此事。陆斜......大概会在宫门口听到这件事。”
所以陆斜还是会掉头,看到她想让陆斜看到的景象——她会死。
陈诉佩服地摇头。
“你真是用性命算尽诸方。你一‘死’,让陛下知晓你性命也不过尔尔蝼蚁,任他掌控,叫陛下放松对你的戒心。”
他抬手指着殿门:“你进去,是向陛下呈报刘栩那笔银子的下落?以此护自己性命?你入诏狱前就知道了?”
难怪敢下诏狱与刘栩殊死一搏。
祁聿舒然耸肩:“我不知道。”
“但刘栩或有信息放我身上也不一定。这笔银子我若得不到,你们也未必有本事拿。我与刘栩亲近,陛下才愿意信我能得,这不就活了么。”
能让刘栩笃定自己跟她必活之物,那刘栩死后保她一人定是足矣。即便不知具体为何物,下了诏狱等刘栩亲口拿出不就知道了。
所以她必须以死境为自己剖出条生路。
陛下让她活自然不止这,毕竟刘栩能亲手将朝政银钱拱手她不能,她自然还需其它的保命。
日后与陈诉要长长久久相处,她也没什么可以瞒着的。
轻声道:“陛下乃明君,不然他不会选陆斜作司礼监掌印,他希望天下清明,前朝内廷为一体。可彻底清明了,陛下又有手施展不开,方才我自告奋勇做本朝奸佞。”
日后朝上朝下陛下想行不能行之事,均由她来。
“我做陛下刀,我杀人起祸。陆斜做陛下身前盾,维护司礼监清明同时维护帝名,再......袒护我性命。”
“司礼监掌印乃帝师遗孤,他受陛下对先师愧疚坐内廷高位,又自小受君子六礼七戒长大。他一身清白,维系平衡前朝内廷,唯独不清白的便是我,我乃陆斜余生唯一浊名。”
“我的杀孽同时给了陛下一个随意废杀我与陆斜之罪名,这样我们所有人生死皆在陛下掌握之中。是不是很微妙的平衡?”
能将局势君心度到这份份上,无愧祁聿自来的‘周全’二字。
陈诉心服口服,万般死境硬是在几方交错下给他留半丝活路,而祁聿就靠这么半丝生生踏活了。
陈诉佩服。
“既然你都算好自己能活,直接在狱中杀了刘栩,照这条路行就好了。何必要那样杀刘栩,你是起了龌龊心思想在狱中办了陆斜?”
想的,但陆斜不是不愿么,废了她四肢都不让她往下。
祁聿垂眸一笑。
“直接杀了刘栩转身告诉陆斜全盘计划叫他救我?那我杀他全家之事便成了我与他一生的嫌隙,永不归好。”
“我脱两件衣服,逼死一个此生宿仇、握紧一个余生权势、得一颗牵绊之心,这哪里是两件衣服,那是我登云梯。”
“且我‘死’在陆家满门枭杀认罪之时,只有这样,陆斜才能在他认知的‘时局’中为我多生出半毫谅解,换我终身无虞。”
一丝谅解就够她挽回陆斜了。
“求人救不如让人救。求则瞻前顾后周全大局,让则挺身而斗不顾一切。让比求高明,也更有胜算。”
一切一切都是陆斜义无反顾心甘情愿,无人推波助澜皆为心动。
“我若想真正在此局求生,与陛下、与他、与你们都当先求死。我人不死,陛下眼中、陆斜心中的账该
如何消?”
看看,陆斜现在怕她死怕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