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45)
“祁秉笔不必费心,何必用自己的人脏了手,那等刁民卑职来就行。”
她望着人这等笑习惯了,但依旧恶心,轻轻转了转右手扳指。
“身残不全的阉人凭什么有子送行、家人跪哭的道理,哪个朝都没这等规矩......”
吴圣清双膝一软直接跪下,满额登浮冷汗,唇色青白。
“我......卑职说错了话,卑职说的是边呈月那等阉货,与祁秉笔自是不可比的,绝对没侮弄您的意思!”
他抬手不留余力的哐哐自扇,“卑职说错话了,卑职说错!”
七八上十巴掌祁聿才缓缓出声叫停。
吴圣清自己双目浑浊,脸肿的清晰。
可祁聿不太满意。
她虚目朝下睨人,官场上首学会跪,这人学得好,跪的笔直又谦卑,一派奴相尽显,说是读书人还真一眼瞧不太出。
“同世为人,死后该享的自然不想比旁人少。我膝下没儿子送终,吴县令可有什么好法子?”
这话登时让他双眼发亮,伏地跪行两步。
“祁秉笔若不嫌弃,
卑职做您儿子,日后随您使唤。听闻您宫外还未置办私宅,儿子这就替您置间五进的如何?嫌缺什么儿子立刻去办,只等干爹发话。”
一京城县令如同哈巴狗样乖顺跪在脚边,还积极地摇尾巴。
廷内上过高位的也不是没收这种‘官员儿子’,所以这人当她也一样?
祁聿面上不显山水,眸子更虚。
陡然瞥扫到门外一道青袍、眼上覆着素白宽绸身影。
祁聿心下一惊,陆斜不是治疗眼睛等自己去接么,怎么到了这里。
顺着陆斜侧耳倾听动作朝下,她看着吴圣清,心头闷了下......她差点把‘我只有一个儿子’的话脱口。
她别眼,清声:“刚巧边秉笔需要儿子送终处理杂事,你这年纪正好懂事、也赶上了,你来吧。”
抬手随便指了位手下:“来给吴县令换身孝服,门外跪送边秉笔。父死子殇,还请吴县令哭得声音大些。”
吴圣清瞪大眼没看清祁聿意思,他同边呈月这是个什么关系?
“这......”他好歹也是京官,外省不是大他三级都得低着头同他说话,让他给个阉人哭丧送终?哪有这等荒诞......
祁聿冷声:“你不愿意?”
她鼻息重哼,“听闻你近期行迹隐诡......你说一会儿锦衣卫会不会收到些什么上门盘罪?”
锦衣卫来了他再想消灾可就难了,吴圣清忙磕头求饶,“卑职去,卑职这就去。卑职定做好他儿子将此葬礼办的风风光光!”
吴圣清叫人给自己取丧服套上,动作飞快,转眼就出了门在府前跪着大哭。
陆斜听着这等荒唐心下无言可表。
祁聿升了秉笔,能有半分权与陈诉共治东厂。他随意吩咐下去,驱使锦衣卫合情合理,就连陛下那头也不用问令先报。
一阉人,好大的权。
陆斜拧眉,一时不适起来。
第24章 娇养你将我养得好生娇贵.....……
陆斜坐在车内,听着祁聿气息开始浮重,大抵是麻沸散药效逐渐失灵。
“你身上没大安其实不用亲自出宫的,这些唐少监是不是也能做?”
祁聿身上昏燥绵疼,就连四处关节也透着酥软,各处不适的感官又将她生死来回搅。
这么一遭折腾下来,她可见的掐算自己会病多久,回回不要命的撑一次,后续必然不会好过。
这次缠绵病榻两月余是会有的。
“有些事他做不了。”
祁聿说罢,歪着身子试图找最舒服的姿势让自己靠,却在硬邦邦车厢内寻不着,只能勉强虚靠着。
祁聿所谓唐少监做不了的事,是祁聿方才进门同边呈月夫人交谈的那两刻么。
陆斜不明白,祁聿已经弄死人家了,还特意去刑部将人遗体送回,让他叶落归根同家人相聚。又怀着怎样心绪去同边呈月亲人交谈、又能交谈些什么。
算计下手毫无余地的是他,点滴不漏收拾残局的也是他。
祁聿善恶不明,当真看得人迷糊。
陆斜:“你今日这样惩弄吴县令,言官必然不会放过你。你才升了秉笔,何必行事如此张扬,晚些面见陛下,你可会再受些苦?”
祁聿嗓子陡然干涩,抬手一探,热症又重了。
朝后仰头阖目:“科道两衙那群言官不放过我?就你说的,吴圣清可是京官,他在干什么,欺辱无权势可依的孤儿寡母,跪在阉人脚下求做儿子、赶着孝敬我,他们还有脸参我?”
“京官场大半都是畜牲,剩下小半乃衣冠禽兽,独几位称得上人的改变不了现状,称的上君子的又故作姿态,不屑这不屑那。”
“官不厌术也,术不忌蔽也;愚之为上,蔑之为下;应之为明,抗之为昏;君子不患无取,小人不患无机;难不在术,难在始也。”
总结:“清高害死世、害死人。”
出门在外她安眠不了,虚目也减轻不了身上难过,别扭非常的在车内四处寻靠得住的地儿。
陆斜听到他话怔住,震惊祁聿年纪轻却晓这般理。
这实乃当世部分人的死结,有才行不出却叫骂天下无德,确实难言是非。
听祁聿声音越来越涩,他循声侧头:“你伤未好,这么出门万一再受风回去又遭罪。”
哎哟,陆斜又要喋喋不休了,她登时有些头疼。
“皮肉伤罢了,只是看着凶险,其实......”也挺凶险,但这等事不用言得人人明白。
怕陆斜多话,她忙转个话头:“我没事,你眼睛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