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51)
祁聿昏沉的难受,隔着衣裳都觉得身上又烫了。
嗓子也提不起力,敷衍道:“知道了,我去睡了。”
不待起身,就瞧出陆斜眼底更空洞。
才申时一刻(下午六点十五)他已看不清......看着端茶走近的内侍。
她无力支使:“自今日你贴身照顾他、做他的眼睛,直房洒扫换个人。”
陆斜就瞧着一虚影踉跄弱化在眸子里,他便是睁大眼睛也什么都瞧不清。
身旁陡然多个声:“陆内侍,您可要吩咐?”
细润声音一听便是个乖服的。
陆斜循声抬手,一只胳膊自动放入他掌心:“您吩咐。”
“方才单医童才诊了脉象,你去太医院等着药好端来。”
“祁秉笔叫奴婢贴身照顾您,奴婢不能离开。”
“我叫你去。”
“奴婢不能去。”
......
知道祁聿话是铁律了,他无奈退一步:“那你喊个人去。”
“一会儿有人过奴婢喊,现在无人。”
陆斜额角酸疼,微微气性上头才拧住眉。
就听见腿边双膝触地跪下的声儿:“您罚奴婢,奴婢也不能走开。”
他叹口气,“附近哪儿有人,你带我去寻。”
“是。”
这是真贴身照顾,那夜里岂不还要与他同房盯着?祁聿下的命令是要一笔一划遵守么。
自这时,陆斜不想再放任祁聿睡下不醒的状态持续。
等药送来,他直接端着药冲进门,站屋中对着床一直喊‘起来喝药’,直到将人喊醒为止。
唐素送完等着老祖宗交代,回来路上听到这件事只觉脖子凉飕飕的。
听说秉笔就连吃饭也被陆斜从头至尾盯着,陆斜个‘瞎子’能盯什么!
他震惊半响硬是出不了声。
这是真不怕死,阖宫上下敢这样的唯陆斜一人了。
然后唐素脚下抡出火星子,一路狂奔就为回去看眼这个奇观。
可惜桌面收了,陆斜被罚跪一夜......
次日祁聿穿上秉笔赤红职袍,佩玉的时候不断对镜自赏,还是新衣裳好看。
时隔数日再跨进经厂大门,祁聿腰板瞬间都挺直起来。
恰巧进门遇见头位便是李卜山,她牵唇轻轻一咳。
李卜山听清当即收了步子,佝着肩朝她深深鞠了个礼。
她挑眉看着身前佝偻下的脊梁、与晨烛给人虚的影。
“可惜,大我十九不还是跪我,可见年纪没什么用。”
这话无人能在祁聿面前驳,因为确实是真。
宫里比他年轻的进不来这道门,能安然进来的起码二十五岁起步,甚至有人终身也没进了这间门。
而祁聿却才十九。
对此李卜山心服,哼笑着应‘是’:“那祁秉笔可要我伺候您进去?”
温言下心必怀奸诡。
“呸。”
祁聿曳眉啐他口,提步便朝膳厅去,懒得同这人周旋。
李卜山掌家一步上前晚了没挡住,李卜山抬手将人生摁到身后,在祁聿斗狠的目光里他狞笑声。
肩胛提直,下颚微仰:“他不敢真如何我,别大惊小怪。这点定力都没有,今日你回去不用来了。”
祁聿闻声肩胛耸耸,嗤笑声音在如此宁静中分外刺耳。
她进门就见陈诉已然上座,手上拨着文书在灯下提前阅览。
温黄色余光下的赤红让陈诉从文书里掀眸,阴阳怪气哼嗤:“啧,一向卡时辰上职的你竟也来这么早。”
祁聿掀了袍子与他对坐,司礼监除去刘栩最高的位置。
“可不,在其位谋其职,我于昨日判然不同嘛。”
她‘不经意’抖了把袖子。
祁聿一身鲜亮再次撞进陈诉眼底,他只觉无语。
秉笔职袍,看见了,不必秀。
祁聿莞尔:“往日我个随堂若日日追着秉笔事务,岂不剐杀你们的脸。这等眼色我还是有的。”
她刚坐下,唐素就端盏灯来,笔墨纸砚铺陈好。
陈诉眉角朝下微压。
祁聿在说往日他不是不能做秉笔是事务,是给他们脸不逾越罢了。这等猖狂!非是他了。
指尖力度促使文书重新站立,懒得同祁聿作口舌争较。
晨起大家都忙,一句寒暄即可。
她也没什么闲话可聊,直问:“抽签剩哪个部给我,我掌听记还是坐记?”
祁聿难得软了一嗓子,陈诉再次掀眸:“老祖宗等你组织抽签呢。”
眼下司礼监众位还在上月行签内处理事务。
“哦。”她也不是没组织过,过程简单的。
祁聿招手,唐素也搁下几张昨日从司礼监带回去的文书。
祁聿十分随意的巴结道:“陈秉笔可有想去的去处?我给你作个弊。”
陈诉眼都懒得抬,“......”
“大可不必。”
祁聿摸上文书后话也也戛然而止,阖屋除了纸张研墨声,人气息都弱了。
每月第一日司礼监几百个厂役围庭院中抽签,各自领本月任务,分别出发监视各级官员。
监视内府诸处、会审大案和北镇抚司所审讯重犯的叫‘听记’,到其它官府和各个城门搜访的‘坐记’。
京城内某官做了某事、某城门发生某类奸事,胥吏一条条记录下来,诉给坐记,坐记再报给司礼监,司礼监笼列好汇给皇爷听。
为防上下串通,故而每月抽签行分。这便是陛下深宫内,却掌所有人、所有事、所有物的因由。
京外依旧有人监察百官,反正监察不到位,一条线全斩了就是。
陆斜跪到半夜就被内侍拖回床上,此刻床畔轻声吵醒,他浑身都倦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