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82)
“你爹、你哥哥教过你这些么。”
陆斜周身愧色,抿唇不说话,死死塌下颈子。
他家都是铮铮铁骨的好人......
祁聿仰头看眼头上牌匾:“这里头坐的都是畜牲,我也是。”
她心绪破开,陡然咬牙切齿:“你为什么好好人不做,要进
来做畜牲?陆詹事一生清正,你两位哥哥也照着家规国律尽循峻节,你为什么偏偏要掘了你家祖荫!”
胸口实在闷得疼,松了陆斜下颚,扬手直接给他一巴掌。
跪了一夜陆斜身上有些虚,憨大一成年男子被她一掌扇趴出去,脑袋撞上台阶,眉骨磕破道血口。
陆斜晓得祁聿这番心意,忙撑地在他面前跪好。
肩胛内抽,心绪繁复道不明。
陆斜伏地时深深攒眉,从四年前至今祁聿都念着他父亲,他家的礼训......祁聿对他家总有股不一样的情愫般。
当年便觉得有异,此刻更觉得定有渊源。
但祁聿眼下情绪不容他张口,只好规规矩矩跪着。
看唐素走近,祁聿甩甩手。用了十成十力道,她手也疼。
虚眼瞧陆斜略微肿胀浮红的脸颊:“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提点你,往后你我上下级同桌,我担不了你这个儿子。”
唐素捧来帖,祁聿扬手接过。
陆斜双手揪住祁聿衣摆,带着期盼战战兢兢讨问:“不缴帖行吗。”
他回来不是要与祁聿恩断两决的。
祁聿鼻腔重哼:“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做我儿子?”
衣裳被陆斜揪紧,力道清晰,甚至带了番她看不明的意念。
“唐素,取火来。”
“不要。”
陆斜抬头伸手想夺,祁聿一眼将人重新钉回地上。
他再次缓缓跪伏在地上。
“陆随堂若留着这张帖,往后有人笑话你就不好了。”
“我不喜欢被人借势,你也不配借我的势。”
两句话让陆斜脊梁彻底塌了。
他扯扯祁聿衣角:“你说我是你唯一的后事,也说我精贵着,为何我回来了就不是......”
唐素做事一向快,转眼就点好弯腰递她手边。
一股蜡油烧人鼻腔,陆斜不听吩咐起身,盯紧祁聿指尖那张贴,原来是墨兰色封底,里面内容他甚至都没见过,便要见不着。
祁聿望他眉弓一道血印,顺着滴下的血迹到了颌线。腥红眼底可怜兮兮的,不禁眉眼更深了。
人及冠了还跟当年十六一样弱幼,真是身量长了脑子没见长,她又狠狠怄口气。
心底将陆斜狠狠骂了无数句。
指腹朝前,一簇火借着燥热的天飞速燃起来:“我儿子是衢州巡税使,已死。”
“你是陆随堂,我不识得你。”
火卷吞着帖,她松手一扔。
至此帖子缴尽。
他们再无干系。
“你如果连站都站不起来,明日我就杀了你。”
“我司礼监不要废物。”
祁聿掸把衣袍,唐素适时将人扶起来。
直至那抹背影在眼中彻底灭掉,陆斜拂指将忍受多时脸上的血迹抹开,屈指顶顶额角。
压眸看着地上还燃着帖,伸手轻轻覆上将火摁灭。捏起来轻轻抖掉灰,细致地贴怀藏好。
陆斜揉揉鼻尖,压声喃喃:“酒气挺重。”
第43章 狠心怎样的回答,干爹才会疼惜我?
早膳早议陆斜均没进门,所有人都在悄摸打量祁聿脸色。
这么有意思的人进宫,祁聿依旧淡然处理手上事务。见人庞杂情绪半分不见,众人都觉着有些无趣。
散了议会后该去御前的去御前,该行各部的去各部,各自行自己的差,并出经厂时皆路过陆斜。
不少人故意踩陆斜衣摆羞辱他。
昨日祁聿也是在这人身上失过态,刘栩特慢半步扫视祁聿。
祁聿对门前目不斜视,一步不慢径直朝前阔。
照规矩她不能越过刘栩,就嫌他走得慢,下颚示意刘栩走快些,有些耽搁手上功夫。
刘栩转目。
祁聿在廷内下场太过清晰,以致他困境再难,容他迷失的时间都不多。回回都要迅速接受当下之不能、之不忍。
难为他如此撑着。
也是如此刘栩便更愿多看他一眼——如他这般人,世上不多。
“哟,陆随堂这脸是被人打了?谁啊,还敢朝你动手......”
许之乘奚笑完,朝另一端阔步。
祁聿听见身后调笑照旧无动于衷。
对唐素拧眉吩咐:“去皇后宫里取伴驾趯台的名册,哪几位贵人、带那些贴己。廷内二十四衙门随驾的名册也今日整理出来,该先去的先去趯台候驾,宫外每个衙门大人们行程人数计划你也去拿。”
“我从御前回来,叫庚合放下手上事务同我一道点册。”
陈诉也吩咐自己掌家:“锦衣卫照管仪仗的十个司共出动多少人马,二十四支亲军卫、都督府、与东厂调度人数一并点清报于我。”
“晚些我与祁聿一道点册。”
她点前朝廷内伴驾,陈诉点随驾军马。
简单掐算今儿得熬到后半夜,“嗯,那晚膳一道。”
想了想祁聿朝前跨半步,几近要与刘栩齐肩,温吞求道:“翁父,我想用胭脂米。”
也算是慰劳自己辛苦......
陈诉曳眸,祁聿是真会吃,御供陛下的米倒是让他受着了。
刘栩不轻不淡:“知道了。”
祁聿满足非常的带人走向一旁宫道,径直去向御前。
陆斜视线悄然落去,就见那道身影划过眸底,与他越行越远。
无奈心忖:祁聿是真狠心呐,他都跪了一日一夜,眼中却无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