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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与玫瑰(7)

我下了车,跟在他身后,磨磨蹭蹭地往前走。

他问我:“你走那么慢,是不是怕打针啊?”

那我必须不能说是,我说:“我只是走不动,生病太娇弱。”

他看着我笑,放慢了速度陪着我晃悠。

门诊大厅人很多,我看着那排得长队就觉得头晕,他说:“身份证给我,我去给你挂号,你到那边坐着等我吧。”

老师真好。

老师真的是天使。

我虽然确实不想去排队,但我不能让他自己在人堆里杵着。

我说:“咱俩一起排队吧,一个人太无聊。”

我们站在队尾,也没什么可聊的,但就是觉得不着急也不烦躁,还挺好。

排了好一会儿,到我了,挂完号,得自己填病历本,我把病历本递给乐言说:“我写字丑,你帮我写呗。”

其实我就是耍点儿小心思,想偷留一份乐言的墨宝。

我们到一边填病历,他问:“姓名。”

我答:“嫦娥。”

他没写字,扭头看我。

我嘿嘿一笑:“开玩笑的,我叫常一行。”

他写了一个“常”字,然后问:“哪个一,哪个行?”

我说:“就是一行的一行。”

他揉了揉眉心。

我发现,逗他玩特别有意思,他的小动作简直就是可爱。

曾轶可不是唱过“短发女人也可以性感和可爱”么,我要是改编这首歌,我就改成“三十的男人也能漂亮和可爱”,好的,我承认我没什么写歌词的天分,我放弃。

“所以,到底是哪个一哪个行呢?”

我不逗他了,怕他等会儿真的不高兴,我说:“就是一行字,写一行字的一行。”

我看着他在病历本上写下我的名字,那不是墨宝,那是珍宝,人长得好看,写字也好看,想起我自己的狗爬字,我决定以后需要手写内容都来找乐言,反正他也不会拒绝我。

应该不会的吧。

10

我宣布,我喜欢生病。

乐言像是带着儿子看病一样带着我进去给医生检查,没几分钟,该开的药开完了,医生说:“连续打三天。”

打三天吊瓶,我当时是很绝望的。

我说:“大夫,我身强体壮,打一天就够了。”

医生瞪我:“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乐言笑着跟医生道谢,然后拿着单子和病历本把我抓走了。

我跟在他身边抱怨:“骗钱呢,我等会儿打一针就好。”

“你是怕打针吧?”乐言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小伎俩,“没事儿,等会儿打针的时候你要是害怕或者疼了……”

我以为他会说让我抱着他或者他会安慰我,结果他说:“你可以哭。”

这么说吧,天使也有偶尔邪恶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我们去交钱,然后开药,然后去找注射室,然后坐着等被扎针。

打针的护士说:“你需要先打一个退烧针,然后再挂点滴。”

“行啊。”我虽然怕,但我不能表现得那么怂。

然后护士说我:“那你过来吧,脱裤子。”

讲真,自从我发育以来,还没有人跟我说过这句话,这位姐姐竟然让我脱裤子。

我说:“有点儿不好意思。”

乐言让我别贫了,把人塞进了护士姐姐的小屋子。

一针扎在我屁股上,我整个人都紧绷了。

护士姐姐说:“你放松,绷得太紧推不进去。”

我说:“我已经放得很松了。”

就隔着一个帘子在外面等我的乐言笑了,我都听见他的笑声了。

等我打完出来,乐言扶住我问:“疼吗?”

勇猛如我,回答说:“如同被蚊子咬。”

然后,我身后的护士姐姐也笑了。

打吊瓶的时候我是真的不敢看,我觉得我可能是有点儿晕血。

护士过来给我扎手背的时候还跟我开玩笑,问我屁股还疼不疼,我抬头看了一眼乐言,我说:“老师,这个姐姐调戏我。”

护士姐姐看了一眼乐言,还挺惊讶的:“你是他老师?”

“是我老师,”我抢着回答,然后又问她,“帅吧?”

护士姐姐脸红了。

啧,全世界的人都喜欢帅哥,要是乐言怕打针,不知道这害羞的护士会不会笑话他,我觉得不会,我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她给我扎针的时候我把头扭向了另一边,我听见乐言跟护士聊天,讨论我的血管。

我很想告诉他,我连血管都很性感,但我没说出来,因为一针扎下去,我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好在,就疼了那么一下,之后就好了。

我得连着打两瓶药,保守估计至少一个半小时能打完。

护士说这瓶完事儿之前叫她给换下一瓶,我哀怨地瘫在长椅上,乐言跟她道了谢。

护士问乐言:“你真是他老师?”

乐言点点头,笑着坐到了我旁边。

我俩一开始闲聊来着,聊我论文的事儿,其实主要都是我跟他诉苦,说我写不出来。

到了后来,我开始犯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靠着他睡着了。

乐言很瘦,其实靠着他睡觉挺不舒服的,但这个不舒服只是身体上的,心里那是相当的舒服。

我是被他叫醒的,因为他得去找护士给我换药。

他起来的时候我还没清醒,呆愣愣地在那儿坐着,觉得自己身上都沾了乐言的味道,是那种很清淡的香味儿,闻着让人神清气爽。

那天很有意思,我后来实在扛不住,难受,想睡觉,乐言从护士那儿借了一个方形的抱枕过来,放在长椅上给我当枕头,我就躺那儿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针都已经拔了,我身上除了穿着自己的大衣,还盖着乐言的外套。

他那衣服,一看就贵。

乐言当时没在,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我抱着他的衣服坐起来,把脸埋在了他衣服里。

我知道我这种行为说起来好像有点儿像个大变态,但其实不是那样的,我只是还困,把脸埋在里面继续打瞌睡。

这个“回笼觉”还没睡着呢,乐言的声音突然出现了。

他说:“好点儿了吗?”

我抬头的时候发现他拿着两个纸杯饮品回来了,他说:“热可可和热奶茶,要哪个?”

那一瞬间,我看着他,差点儿就脱口而出“要你”,但是我没有,我的理智还没有因为发烧而蒸发掉。

我说:“你想要哪个?”

“我都可以,你选。”

然后我们俩就剪刀石头布,赢了的要热可可。

乐言赢了,他笑得很开心,看他笑得开心,我也开心。

回过神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我们两个加一起都半百的人,竟然像是两个幼稚的小孩儿,我们怎么那么可爱呢?

我说:“乐言,咱们走吗?”

“走吧。”他穿上外套,问我,“学校现在是不是已经停止供暖了?”

“是呗,我都惨死了。”

我们往外走,上车的时候,他喝了一口热可可,然后对我说:“你还发着烧呢,宿舍暖气又停了,晚上住我店里吧,至少暖和些。”

11

乐言对我发出了邀请。

我可以对天发誓,其实我真没想过占他任何便宜,比如去他店里睡,比如和他一起睡。

从小我妈就教育我做人一定要有原则,不能跟人家乱搞男女关系,当然,这一点在男男关系上也通用。

于是我说:“真的吗?”

乐言笑了笑,让我系好安全带,他说:“我店里有间休息室,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那我会不会打扰到你?”我十分做作地说,“咱俩挤一张床的话……”

“我不住那儿。”乐言看着我笑,然后说,“那个休息室只是偶尔天气不好我懒得折腾才在那儿睡。”

很好。

我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当然,愚弄我的是我自己而不是乐言,人家一开始也没说他跟我一起住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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