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个糊涂人,很快明白了情况,赶紧地上捡衣,给已被吓傻的二位佳人披上。
他自己倒是赤条条,“友人”们功夫不差,将他看似扶实则硬架出来,口中还要大声呵斥:“你是何贼?为何在庄郎府中?”
一派抓淫贼主持正义的做派,口口声声说瞧不清,将谢让拉至院中近门前,与光照更是光天化日之下看。
谢让心中,原本是反正上了刑场总有一天要杀头的心态,又有点求仁得仁。
直到二人喊出“谢郎”,谢让心态忽然就翻覆了,骤然惊慌,身上冷得发抖。
但在众人看来,他瑟瑟发抖,显然是因为不着一物给冻的。
这众人主要指来往行人,有天大的热闹,如何不凑,纷纷停步投来目光。再一听这竟是谢家子弟,愈发兴趣百倍——高门世家的丑闻,总让小百姓们畅快淋漓。
一时堵在门前,把个外室宅院围得水泄不通。
有些来往了瞧不着的,身手伶俐直接爬上谢让爬不上的墙去,坐在墙头向下眺望。
谢让瞧着黑压压的人群,一双双意味深长的目光全都盯在他身上。谢让不仅双腿打颤,还两眼发黑,险些晕厥过去。
两“友人”架住他,令他站住。
其中一人面上满是疑惑,大声道:“奇了怪了,这不是庄郎居所,怎地谢郎你在此处?”
谢让心中嚷道:你们谁呀?庄晞朋友吗?我可不认识你们!
可嗓子却仿佛被掐住似的,发不出声,还不了嘴。
另一“友人”亦声音响亮:“谢郎,我俩方从外地来,都说这是庄郎住处。莫不是……我们打听错了?”
谢让依然出不了声,急得烧心。
双臂受着桎梏,连比划也不能。
此时,围观的广陵百姓越涌越多,如今进了冬月,本就事少,再加上一时半会不见下雨,传十传百,人全涌过来。
庄晞之前在广陵养外室养到窘迫的事,经人授意,早传得沸沸扬扬。此时自然有大胆的百姓出声嚷起来:“这就是庄郎住处!”
一旦有人发了声,大家全大了胆子,纷纷称是。
“友人”摸下巴,以痛心疾首的神色凝视谢让:“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与我们,俱是庄郎挚友,却……”说罢掩面。
一时间“友人们”没了声音,四周的议论声却如潮水一般涌起,一浪高过一浪。
谢让此时真见着大海了。
王峙在楼上见差不多了,挥手为号,冲天等一行人随他下楼。
只做不经意间路过,冲天眺一眼,见前头人山人海:“府君,前面——?”
王峙蹙眉:“去看看,什么情况!”
“喏!”
冲天猫着腰上前探路,不需他喊,早有百姓瞧见,替他囔了:“府君来啦!府君来啦!”
人群中很快让出一条道路。
王峙一脸不知,负手在后近前,直至院门口。
谢让曾与某回宴会上远远眺见过王峙一回,只记得一派素衣中唯他穿着墨色走金线的大袍,神情严峻坐在上首,不与人语。
他本就有些惧怕王峙,此时认出来,一时彻底眼黑,再也控制不住晕厥过去。
谢让这事,闹得有点大。
庄晞当时的“丑事”,之所以传得沸反,是因为他前缀了个“谢家庶女之子”的头衔。
如今谢家嫡系的子女犯出更大的丑事,万人目睹,瞩目早不是庄晞之事能比。
什么话,经了六、七个人的耳朵和嘴巴,都容易变。谢让此事亦然,光三日之后的广陵城,就流传了二十来声不同说法的故事。
其中流传最广的,是庄郎的外室,被谢郎谢让看上了,他竟背着朋友,与二外室有私,还是活生生被抓现行。王郡守正值出行,将人都押了回去,尚在审问呢——貌似谢家势力大,所以一直押着,迟迟不公布审判结果。
大家都说,这个说法的故事才是真的。
是真相。
广陵建康间,多有走商马贩,不出一月,这故事就由广陵传到了都城里。
谢家上下正堂齐聚,商议此事,甚至谢纭还受了长辈族兄们的问责。次日,他就带着随从,歇都不赶歇,生怕再耽误下去,自己这一房名声扫地。
亲来广陵,要见王峙。
彼时王峙正在堂上拆信,是阿婆谢英寄来。
谢英字如其人,极是硕大,几句话便将整张信纸书满了。但王峙晓得阿婆便是如此,不善笔墨反倒亲切,王峙拆开信便笑了,是始终噙着笑读完。
谢英说,谢家的人来托她了,但晓得谢让事的确出格,魔奴愿意买人情便买,不愿意,她会当糊涂将这事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