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票——”余思归说。
她说完这俩字,顿了一下。
给她结账的小姐姐也有点吃惊。
那小姐正是负责迎来送往的职位,眼力见儿只是最基本的素养,但她见了那么多人,也没想到那桌是女孩儿来结账。女孩扎着圆圆马尾,穿着浅灰卫衣牛仔裤,像个高中生,行事却看上去格外娴熟。
小姐不解地问:“您要开餐饮发|票吗?开的话把抬头单位和税号给我们留一个就行,一会儿服务员再给您送上去。”
于是拿着卡的余思归迟疑地想起——
——早已没开票的必要了。
原先能覆盖部分餐饮费用的研究项目,负责人已经离世,经费已经悉数退还。
思归想明白后,认真地说:“不用了。”
然后女孩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好贵啊。”
思归承认得挺挫败,也挺坦然。
“我们本来就主打贵的要死。”结账的小姐似乎挺喜欢这种不藏掖的女孩,好玩地说,“吃块点心吗?”
小姐说完摸了个骨瓷碟出来,哄小孩似的拿出块蝴蝶酥,说:“我们用来招待顾客家的小朋友用的。”
归归看看那块蝴蝶酥,悻悻地说,“不了,真吃撑了。”
然后她跑上了楼,回去找来带她吃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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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盛淅要叫人结账时,迎来了一张放在小盘儿里的票据。
盛少爷看到那张已付讫的票子,沉默了许久,然后异常冷静地对思归说:“走吧。”
归归:“……”
思归非常具备主人翁心态,心想花五千块都买不来你的好脸色,盛淅你真是难伺候难讨好第一名……但一看少爷那神情,余思归又很识相地把话咽了回去。
这五千块花得好亏,归老师感觉肉疼,跟着盛少爷蹭蹭地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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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归家里窗明几净。
大概是盛淅打扫过的缘故,房子里终于有了点人味儿。
少爷照例和思归一起学习——他们开学后有几场分层次的考试,英语就是其中之一,盛淅这次带了几本英语书回来做着练手。
余思归拿过来看他们往年分班用的例题,感觉不多难。“真的能分出层次吗?”归老师不太相信地问,“感觉不太难啊?”
盛淅若有所思看了半天,不太确定道:“大概可以。”
……
于是那天晚上,俩人一个准备分班考,一个准备入学考。
俩人互不干涉又默契至极——与他们做同桌的时候一样。
不过自主学习时间倒是稍有出入。盛淅习惯番茄时间,二十五分钟一个单位,龟龟则更喜欢长时间浸入式学习,一进状态就是两三个小时,连去接水喝都算破坏了状态,喝完水回来会有点莫名的小生气。
“不然我去帮你接?”盛少爷提议。
余思归脾气不小:“我有手的!”
盛少爷挺喜欢看龟龟发脾气,继续刷大英练习册。
过了会儿归归终于做出一道山路十八弯的物理压轴题,没啥大脑地评价:“我觉得,今晚特别有自习的氛围。就是还差个贺文彬在教室后面虎视眈眈走来走去,收人手机。”
同桌头都不抬:“真给你个贺文彬你敢要?拉倒吧你。”
“……”
我不就是让你望了望风……望了两年半的风,我好偶尔摸摸鱼,为什么怼我,你妈的烂人。归老师委屈了一小会儿,然后继续做起了高考物理。
过了会儿,盛淅接水时路过她身后,随手在思归头上揉了揉。
那动作非常自然,却又让人安心。
盛淅在思归头顶搓了搓,随口道:“你好认真哦。”
归老师人生最大的弱点就是……喜欢被夸,被夸之后一切好说。盛淅这一句话就夸到她心坎儿里,一时间龟龟连心都软酥酥的。
她刚想问同桌你晚上睡在哪,盛淅却突然道:
“余思归。”
“诶?”归归还没反应过来,接着被少爷很坏地捏住了耳朵。
“你——”思归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当成小玩具,刚要炸毛——
但话还没说完,盛淅捏着思归耳朵,软软一搓。
余思归耳垂耳骨都是碰不得的地方,而少爷两指无声无息地捏着思归的耳朵,把耳尖和耳垂捏在了一处。
“做、做什么呀……?”思归耳朵软,难过地问。
盛淅的动作,其实毫无逾矩之处。
然而思归连被少爷捏都有点受不了,更不用说被他捻耳垂,一时连手腕都发着烫。
然后这这混蛋忽然平淡地吩咐:
“手机打开。”
归归不明白怎么突然沦落到这个处境,而她被捏住耳朵简直与被捏住命门无异,根本不敢反抗,乖乖翻出手机,解锁了屏幕。
屏幕上一条盛淅发来的消息。
“把转账点了。”少爷不紧不慢道。
龟龟:“……?”
思归刚要拒绝资本家的臭钱,但还不待她说话,盛少爷就从身后捏着女孩子耳朵一转,逼余思归把脑壳低了下去。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归归:“……??”
“请我吃饭你还不够格,”盛少爷使劲拧她的耳朵,很坏地说,“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我劝你。”
然后他慢悠悠道:“下次再看见你结账,我就去开康帝。”
归老师:“啊?”
“罗曼尼一瓶五万八千八。”少爷慢条斯理道,“我看你在不在那刷盘子就完了。”
“…………”
龟龟含泪心想我迟早把你鲨了……
然后她低头面对微信上盛淅的转账——与此同时,少爷威胁地揪了下她软软的耳朵。
“点,”少爷散漫地命令,“别磨叽。”
“我还没沦落到要你付账的程度。”盛淅慢吞吞道,在看着归归把转账点了后,松开了她的耳朵。
思归触电般揉着自己软软的耳骨,只觉浑身都被他捏得发烫。
盛淅这才起身去倒水。
确实是喜欢的,归归独自想。
但「喜欢」越汹涌澎湃越危险。
那将从中诞生的羁绊太过强烈,哪怕稍一动摇,说不定能够毁灭她。
盛淅忽然说:“余思归。”
归归一愣。
盛淅接水动作停了,沉默良久,很轻地说:“……算了。”
余思归没好奇他到底想说什么,从笔袋里翻红笔来改卷子,刚摸到自己的红笔,忽然听见盛淅道:
“我从来都坚定不移。”
很轻,像窗棂上的一片叶。
归归茫然抬头,却看见盛淅泡茶,他翻找茶袋时背肌微微隆起,脖颈处头发短而利落,唇微微抿着。
不像说过话。
错觉吧?思归想,摇了摇头,继续做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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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晚上是在客厅里打的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