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像苏容夏那样喜怒形于色的人,今晚重逢一面,也居然会变得那样深沉内敛。
他,已经不是林吉记忆中的苏容夏了。
回到公寓后,林吉随意收拾了几件东西,塞进长年备好旅行基本用品的行李箱。
这个作风,对于林吉是生存需要。
她想去什么地方散心,兴许深山老林最好,不见天日。
她打算去印尼热带雨林。
打电话订航班,最早明天上午九时。
夜长梦多,她打算去飞机场附近酒店住下。
出门时,林吉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但入夜正是林吉精神最好的时候。
她鼓励自己笑一笑,旅行会有美好际遇。
但一开门,林吉就被门前的死女人挡住去路。
白霞一张苦瓜脸,盯着林吉手上的行李箱,道:“容我最后说几句话,你再走成吧?”
她可怜兮兮的,林吉只能陪着白霞一起穿过客厅。
两个人站在露台,短暂的沉默之后,白霞忽然点着了一支细细的香烟,风中有她身上的香水味,一点烟味,并不难闻,只是有点凄凉的味道。
她终于开口:“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走,刚才何其婉跟我聊了没多久,她未婚夫就来了,他叫苏容夏,我一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耳朵就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白霞形容贴切。
林吉沉默。
白霞想了想,说:“他长得和莫寒有几分像,我问了问,他俩竟然是远房表亲。”
白霞聪敏过人,回过神,淡淡笑道:“这样我就明白了,你为什么拉着莫寒开房了。”
开房?
林吉哭笑不得,白霞玲珑剔透,意外地深沉,说:“虽然我和莫寒算是青梅竹马,但他一点都不喜欢我,而且,当年你逃婚,我一直认为是我的错,这次我决定做个顺水人情。——我不送你和莫寒游街了。”
说着,白霞大方地微笑。
林吉也微笑,说:“霞,不管是莫寒还是苏容夏,都跟我没有关系,我要去散心,这是早就说好的,人生无不散之筵席。”
不等林吉说完,白霞眼中忽然有害怕,一瞬又极为镇定,露出原来的无赖、慵懒,吸几口烟,吐去氤氲,狡黠笑道:“林吉,你忘了你在旋转餐厅跟我说过的话了。”
林吉莫名其妙。
白霞得意,模仿她的腔调,道:“霞啊,我说出事情经过,你可不要生气啊,你说什么,我都会补偿你的。”
林吉怔住,她很后悔。
白霞却微笑,忽然怪声怪气地唱:“我要你陪着我,看那水边海龟游!”
那一瞬,白霞天真烂漫,林吉才知道,白霞看重她俩的友情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她无可奈何,忍不住反问:“白霞,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白霞一愣,忽然大笑,笑得畅快极了!
笑完,她的眼睛里光彩妩媚,一本正经道:“你提醒我了,咱俩移民去荷兰结婚?”
林吉摇摇头,道:“你的软饭,不好吃。”
白霞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要找个像叶医生那样的,骗他入赘。”
林吉“卖身”的次日,天气阴沉,飘起小雨,夏季还未来临,但满眼绿色。
她心情好了很多,慢条斯理地弄早餐,听收音机里唱歌,看丑态百出的社会新闻,乐在其中。
每次,她一旦重现变态本色,说明她的元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林吉皱眉,看来电显示,正是白霞。
白霞又给她换铃声!
而且这歌词,算是挑衅么?
林吉懒洋洋地接起电话,“喂?”
另一头白霞兴冲冲地:“下午去看画展,你穿得艺术一点!两点我来接你!”
不等林吉回话,那头就把电话挂了!
林吉一愣,什么是穿得艺术一点?
朋克?晚礼服?还是民族风?
但她一向难以拒绝白霞,她哀怨地揉了揉脸颊,穿衣服艺术不了,就化个艺术一点的妆容吧。
下午两点,雨停了。
林吉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白衬衫,脸上画了个烟熏妆,下楼,站在开车的白霞面前。
白霞一抬头,脸就黑了,恶狠狠地质问:“林吉你竟敢报复我?”
她忙不迭澄清:“我哪敢啊?我如今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白霞终于肯打开车门,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上车!两点半剪彩,我们不能迟到。”
她莫名其妙,她猜测,多半是白霞母亲那边的叔伯辈要做画廊生意,请白霞去捧场,所以白霞打扮得入时又得体,妆容画得浓淡相宜,完全褪去平时妖艳,只有秀丽的眉眼。
大美人的好处,就是吸引眼球,增添气氛。
更难得的是,白霞肯去这种场面卖弄。
车子开动,白霞一直不说话,冷着脸。林吉没理由扫兴,底气不足地试图改善气氛,道:
“我以为这是我最艺术的打扮了。”
开车的白霞冷哼一声,上下扫了她一眼,不屑道:
“夜来沉醉卸妆迟。”
“白话是?”
“熊猫眼,晚-娘脸!林吉你别装得跟没文化似的!”
她语涩,话说白霞的国学功底,完全继承自她大家闺秀的母亲。
而林吉,如果也有些功底的话,不过是职业需要。
又说,白母对白霞的培养与宠爱,不知有多深厚。难怪白母死后,白霞就失了主心骨一样,任意妄为。在这一点上,林吉反而十分羡慕白霞。
曾经拥有,总比一无所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