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周烟越走越快,额头、脊梁上都是汗。突然她走不动了,蹲在树下,张皇失措地咬住胳膊,任凭身体不由得颤抖。
待天渐渐黑透,她终于离开,仿佛从未来过。
是非黑白都已经与她无关了,她收了秦风的钱,她要赴秦风的约。
*
司闻听说周烟收了秦风的钱,要跟他出去玩一天,当时正在开会,直接把会议室砸了,把所有人轰出东升制药办公大楼。
他冲到周烟家门前,用力敲门,敲得隔壁住户骂骂咧咧地推开门,一抬头对上他那比刀刃还锐利的眼神,又熄火了。
周思源给他开门,仰头看他。
司闻很少走弯路,一直是别人为他让路,周思源也不会是例外,但程序中本该挥开周思源的手却没有动作,他甚至蹲下来,轻轻问周思源:“你姐姐在哪里?”
周思源停顿一下,反问:“你是毒草吗?”
司闻眉梢微动,不知是何意。
周思源没立刻解释,转身往里走。他没犹豫,跟进了门。
周烟住的小区是歧州最老旧的楼群,外头看着岌岌可危,里头也差不多,可她总能把它收拾得纤尘不染,让人舒坦。就像在他身边时那样,他家里、车里、药谷里,只要她去过的地方总是无比洁净。
司闻在房间找了一圈没找到周烟,再回客厅,周思源已经坐在餐桌旁径自吃起包子,说:“姐姐出门了。”
司闻问:“她去哪了?”
周思源摇摇头答:“不知道。”
司闻要走,周思源又问他:“你是那棵毒草吗?”
司闻停住,转过身来反问:“什么毒草?”
周思源喝口豆浆,“姐姐说,她心里有一棵毒草,她把它拔掉了。”
拔掉了……
司闻轻轻阖眼又睁开。
动作缓慢,幅度微小,没盯住他的人只以为他在眨眼,看不到眼睑掀起落下时难过在蔓延。
周思源还没说完:“我见过你亲她。你爱她吗?”
司闻告诉他:“毒草,应该只有毒,没有爱。”
周思源不懂:“那你为什么还要找她呢?”
司闻答:“她拿走了维持我生命的毒液。”
周思源听不懂,司闻便解释道:“找不到她,我就会死。”
*
今晚就要赴秦风的约,周烟早早来到秦风朋友开的一家Live House的包厢。楼上是私人影院,秦风放下一句“你等一下”就把周烟晾在了这儿。
周烟麻木地坐在沙发等待,望着圆台的眼睛看似平和,实则早已兵荒马乱。
她明知自己在做什么,却还是恐惧。
因为跟其他老板可以逢场作戏,跟秦风她要真迈出下海那步,不然她根本拿不到一分钱。
真下海,她又犹豫了。
以后真要张开腿,让所有人观览吗?
要在更多男人身下求一条生存之路?
她做不到。
她很讨厌自己这一点,明明早下海了,却因为只跟了一个人,就觉得自己跟那些真正下海的有区别,还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想着把完整的自己“献给”给爱的人……
但她控制不住她自己。
她在糖果是一个读过书的婊子,她特别新鲜,招人喜欢,但她自己很清楚,她根本摆脱不了名叫“传统”的控制。
她好像就是有一颗“传统”的脑袋——
把毫无感情的思源接过来,为了他下海、接受司闻建议,用身体来换金钱;
跟司闻四年,他对她那么残忍,她却似乎好像爱上他了。
想到这里,她冷笑,终于承认了啊周烟。
第五十一章
司闻把歧州翻了个底朝天,找到秦风带周烟去的Live House,疯一样冲过去,不顾工作人员阻拦要去包厢。
前台瞥见他左手手背擦破,右手握金属高尔夫球杆,气势汹汹,不像好人,赶忙通知经理。
经理来得很快,一看来人是司闻,瞬间卡顿,气势大减。
Live House有司闻的股份,经理不敢得罪他,当即放行。
司闻的白衬衫在惶急行程下都未起褶皱,似乎理智尚存。但胸前领带扯开,就像不起束缚作用的锁链拴在脖子上,尾端躺在半遮的胸膛,又能看出来,他奔忙了一路。
电梯到了,拐个弯就是包厢,他直接推门进去,看到秦风衬衣半开,领口有口红印,而包厢卫生间门上有曲线分明的身影,浴室有水声,地上凌乱……
他当场发疯,冲上去,抡起球杆,砸向秦风面前的茶几,玻璃哗啦碎一地。
秦风后知后觉,当即便慌不择路地逃窜。
司闻不给他躲的机会,把他按在墙上,沉着的神情是最后的理智:“谁让你碰她了?”
秦风被桎梏得脸充血,太阳穴、脖子、手臂凸起的筋清晰地呈现狰狞纹路。
他越挣扎,司闻手越紧,渐渐地,他翻起白眼,“我不……”
司闻毫不手软,看似他占上风,可他眼睛里,那一抹被怒火盖住的,分明就是哀伤。
直到卫生间里的人走出来,尖叫,司闻才清醒,松了手。
那不是他熟悉的声音,他转过身来——
不是周烟。
那女人吓得捂住心口怒问:“你是谁啊?!”
司闻后撤一步,不是周烟……不是周烟?怎么会不是呢?
秦风重获自由,没力气搭理他,那女人也顾不上,焦急地冲向秦风。
司闻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不停地呢喃。
不是周烟……
他高悬的心又归位,额头抵在墙面,高尔夫球杆脱力落地,砸在地上丁零哐啷奏出一曲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