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走向死亡(10)
她不在开口,我却怕说的太少
医学生的日子很忙,图书馆里,那张我惯常坐的椅子,毕业后被搬到了另一个地方。
桌子里有小诗,写着无数个白日的迷茫。
老林比我大两届,是我们学院前后数三届,无人出其右的大名鼎鼎牛逼轰轰的美女学霸,看似多愁善感敏锐善变,热爱营造皎皎如月不可亵渎的伪文艺范,实则嘴碎八卦语出惊人,富含人类清澈的愚蠢。
赵医生有限的医术只能让其自生自灭。
救不了。
我刚加上她好友时,一度以为这是个富有才情的姑娘,照片精致,文风精妙,生活富裕,感情美满……
多看一眼都要感叹世界的不公。
或许太美,显得太假。
大美女什么都不缺,还特别上进,每天一篇雷打不动的青春伤痛文学,哭了零星两个读者,赚了三分吃酒碎钱。
我跟林岸吐槽这位学姐长得弱不禁风,空手打几个流氓不在话下,赵医生受其屈辱,被逼读了四五篇佳作,为其重提笔墨,赋诗一首,夜里两行泪流……
话远了,我问学姐家里几套豪宅几辆迈巴赫等待继承,还天天熬夜写文干嘛呢,难道熬夜还能逼出一对四眼皮?
学姐说,赚外快啊,不然拿什么补贴我对象?
补贴对象给她买包,一个包价值好几个达不溜。
暴发户。
我给你说小学妹!老林意味深长的跟我说,没事千万别把写文当回事,知道为什么吗?
靠,我很不满,屁的小学妹!
你说学姐。
因为啊,写文的人,不是神经病就是精神病,没一个正常的。
大美女对自己的定位还挺清晰,我深感欣慰。
我跟林岸说了,她居然很赞同。
果然是一丘之貉,我拜天拜神拜佛不要被传染了。
学姐读研去另一所学校,又回来读博,抓起她的奢侈品包包就拉我走,请你吃火锅!老娘一人升天鸡犬得道!
原来她通过了省医面试,下个月就要去上班了。
锅里热气寥寥,老林吃嗨了,盯着一处发呆,打了一声嗝后,红着眼睛跟我说,赵希,我想分手。
啊?为什么?你出轨了?
你娘的!老林恨不得一杯水泼我脸上,笑的鼻涕都出来了,你才出轨了!我对象好得很!
那你就是有病啰,不想耽误他?来来来,学妹给你把把脉。
老林喝了一杯又一杯,喝的脸颊通红,突然跟我说,赵希,我不写了。
什么?
我说,我不写了,我累了。
我思考了一会儿,问,买包的钱攒够了?不补贴对象了?
老林笑的花枝乱颤,即使狼狈不堪。她像开在白日的大红的花,不需要阳光也足够瑰丽灿烂。唯一遗憾的就是找的对象长得不怎么样,不熟悉的人觉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认识的人纷纷恭喜老林成功高攀。
对方也是个学霸,还是个上过电视台获得无数巨奖,财产精神都足够富足的大学霸。
老林的恋爱告诉我们,童话是真的。
公主和王子是一对的,美貌和才华是相配的。
我叹了口气,那就是,你突然嫌他丑了?
老林呸了我一声,我更叹气了,身边文艺女是八卦婆,高冷女是毒舌王,没一个可对人说道的。
她喝的醉醺醺,睁着双红眼睛说,前天看完了本小说,把自己看哭了,还没走出来,疼啊。
哪疼?
心疼,一抽一抽的。
看来的是难产了。
那是我,最后一本了,我封笔了。
老林一口一口地喝着,大有不醉不休的疯劲儿,我总算听明白,这人被自己写的故事感动到了,深陷其中不能自抑。
我写诗,也没你这么煽情,骗谁?
你不懂,你不懂。
老林给她对象打电话,哽咽好几声,她对象紧张地问她是不是被绑架了,老林哭着说,赵希灌我酒,呜呜亲爱的,我醉了……
你妈的!
那相貌平凡的眼镜男看我的时候都带着怨念,我发誓这辈子我要跟这两人势不两立!
风吹得我混沌的脑子一凉,眼不见为净的人走完了,翻到朋友圈,林岸的新本子完稿,她转发完结篇的推送,只编辑了一个空荡荡句号。
像是她画地为牢的一生。
厉了个害,作者大大什么时候把签名给我,卖钱吃火锅(狗头)。
林岸没有回我,这个傲慢的女人,总是不回我的留言。
如果不了解你,总觉得林岸和咻咻小铺的那个作者,不是一个人。我曾经这样跟林岸说,她问我,那咻咻小铺作者是个怎样的人。
我想到了老林的话,偏执,无畏,不敬鬼神不信神佛的疯子,但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还要割裂和病态,救不了的那种,医生都怕得很。
我往夸大了说,损她而已。
我们一向互相伤害,不止不休。
林岸哈哈大笑,我不知道键盘后面的那个人是不是也骂我神经病骂我疯子,但肯定的是,下一次她肯定会把我写进文字里,我有一个朋友,愚蠢又平庸……
本科五年我见过林岸两次,都是在春节前后,我约她出来吃豆米火锅,还有一次是她刚毕业回来入公家门,发了工资请我在大学城门口也吃豆米火锅。
很便宜,还好吃,我不在校的时候她也会特意坐公交车过来,一个人慢悠悠吃上两小时。
她私下永远也没有键盘后面那般自大狂妄,我们都不说话的时候,我会觉得气氛有些凝固,她很安静,笑着问我以后要不要读博,毕业了去哪儿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