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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只想当权臣(82)

作者: 罐装可可豆 阅读记录

天子丧仪事关重大,自然礼仪繁琐,闵煜和戚言两人各着缟素,在使臣的引导下步入王宫。

王室虽已败落,仍有代代积累的底蕴。单是从那华美宫室,就能窥见一丝过去的余晖。

石柱雕纹,壁绘彩章。

凤翔龙腾,礼乐沉响。

古朴、威严、肃穆。

即便是因天子丧仪而挂了白巾,依旧难掩华贵。

戚言行走在玉石铺就的地砖上,忽地抬头望了望。

她并未久视,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闵煜先她半步,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侧头看她,递来疑问一眼。

戚言缄默着轻轻摇头。

闵煜便重新平视向前。

王宫中的所有人,除却襄国二人,尽皆低头,无人发现他们两个无声的交流。

宫人也着素衣戴孝,侍立在宫道两旁,静默得仿佛一座座石像。

为他们引路使臣低肩垂首,迈着细碎的脚步,竟也悄无声息。

整座王宫只偶尔有钟罄之声回响。

静得可怖。

方才戚言只是想看看,这王宫的顶究竟有多高,是否修建得直通天上,才有这样无尽的威压。

可她却看见王宫的天顶,也不过是寻常宫宇的高度,那繁复华美的纹路,闪着耀目金辉,沉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这段路不知行了多久,前方终于豁然开朗。

主持天子丧仪的傧相早已等候多时。

戚言朝他望去。

果然,是邵奕。

残棋

戚言望着他,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天子丧仪,傧相亦着素服。

不知是否因着出奔他国,颠沛过一阵,致使身形变得清瘦许多,素白衣饰又将他身上的阴翳气质遮去大半。

再换上那副自他长兄处习来的温润神情,依稀间似有几分光风霁月。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向戚言,唇角微勾时,俨然又是那个曾经的邵奕。

还是那副令人憎恶的样子。

双方各怀心思,互行了礼仪,半分多余的事也没有,各自挑不出错来。

默契得好似一句“别来无恙”的嘲讽也欠奉。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今停柩于殡所,二位请随我来。”

邵奕嗓音低沉,配上通身白衣,在这天子丧仪之中,颇显几分诡秘。

只是脸上不见什么悲悼亡者的哀思愁绪,倒像是自黄泉飘上来的一缕孤魂,用一双鬼魂的眼打量人世,估算着要用哪个替死之人,代他重返幽冥。

戚言心想,看惯了邵奕着华服锦袍,不曾想原来还是这白麻孝衣最适合他,不过也兴许是没见过他穿囚服的样子,指不定更为合适。

殡所四处堆着冰,甫一开门,便是寒意弥散。

天子所停的四重棺外洒了干炒的谷米,以惑虫蚁。

室内有暗香浮动,遮去了隐约尸臭。

邵奕于傧相一事做得极为称职,只除了相貌气质有如一具幽鬼,一应礼仪却十分严密。

天子灵前,襄国二人亦是礼节庄重,言行举止都挑不出半分错来。

丧仪本就幽阴之事,在场三人各怀心事,偏偏不动声色,唯有暗流涌动,气氛便愈加诡秘。

天子丧仪繁琐,行完一套礼仪耗时甚久,亦非一日可结。

当日礼节行完后,王宫中的侍从将他们引到一间宫室门前,恭敬道:“请襄君在此歇息。”

“诸侯吊唁后,无需离宫吗?”戚言代闵煜问道,“留宿王宫,怕是于理不合吧?”

何况襄君乃是异姓诸侯,不入天子宗亲之列,留宿王宫更是名不正言不顺。

平白多出些变故,自然要问个清楚。

宫人垂下的头愈加低伏,显得更为恭谦:“邵大人特地嘱咐,明日礼仪自平旦起便要开始,恐襄君往来路途遥远,耽搁了时辰。”

戚言便说知晓了。

可那宫人并不离去,而是道:“戚大人歇息的地方另有一处,还请随奴前往。”

戚言与襄君互相看了一眼,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劳烦了。”戚言颔首。

宫人忙称不敢,低头向前带路。

襄君进入王宫,是带了护卫的,只是哭临时不能跟着搅扰天子安寝,此时出了殡所,依旧随行保卫。

戚言同宫人离去,自有两名襄国侍卫分派跟随。

为襄国安排的两处宫室又是相隔甚远。

行了好一会儿,方才到达。

“便是这里了,戚大人请,奴先告退了。”

宫人垂着头,步履细碎,匆匆离去。

戚言收回目光,将两名侍卫留在门外看守,自己则推门走入。

室内也是一派沉寂,与王宫各处并无不同,唯有一下下清脆的落棋声,不疾不徐地回响。

她绕过屋内的屏风,果然看见了邵奕。

不知什么时候换过的衣服,此时的邵奕不再身着丧服,而是换了一袭靛青色华袍,端坐案前,执棋摆着残局。

戚言走到近前,与他相对而坐。

正在此刻,邵奕手上的残局已摆好了。

他朝戚言邀请道:“这是你我曾下了一半的棋局,还请戚上卿赏光,与我了结此局。”

戚言扫了眼桌上的残棋,只觉得见之生厌:“有什么可下的?棋局虽了,恩怨未了,恩怨若了,万事皆休。”

两人早已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死局,倘若死局可解,必是一人身死,或同归于尽,届时人死灯灭,自然万事成空。

邵奕手上把玩着一颗白玉棋子,闻言却是笑:“阿言还没消气吗?你帮着邵盈那蠢货夺我王位,致使我被迫出奔,令我一无所有,不啻于死过一次,便算是报了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