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只想当权臣(98)
他却又笑起来:“不过有件事盼你知晓,他并未直接回的襄国,而是选择与晟国会盟。”
如今中州分属两派,襄国择一党同,并非异闻,只是依照眼下的局面,襄君选择晟国,无疑就是舍弃了留质于王畿的戚言。
邵奕尤嫌不够,继续道:“还有一桩旧事重提。”
他微顿了下,意味深长道:“先王曾赐婚王姬于襄君,由靖国主婚,可惜先王骤然驾崩,王命便从此按下不提。”
“而今襄国既与晟国同盟,晟侯见襄君良才美质,心甚喜也,欲以此旧话结两国之好。”
窗外惊雷乍起,大雨瓢泼而下。
九鼎
戚言将邵奕按在她唇角的那只手挡开。
“邵大人一面之词,教我如何敢信。”
“阿言不愿信我也没什么,大可以自行打探,以阿言的本事,想来这宫墙,也困不住你的耳目。”
戚言冷眼望他:“邵大人真是高看我。”
邵奕只是笑,他将带来的那坛酒开封,倒入酒樽。
“我带的酒,阿言大约也不会喝,这也无妨,只看我喝便好。”
大雨落下,云层不见削薄,却逐渐有了微风,裹挟着水汽自窗口吹拂进来,带了股不大爽利的黏腻。
邵奕早年受过重伤,又有寒症,每逢阴雨便要发作,难有药医,只能喝些烈酒发散。
他年少时的确受过许多苦,疯成如今这样,也不是无迹可寻。
邵奕饮过一口酒,见她望来,不由得笑:“怎么?又怜悯我。”
“的确可怜。”戚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实际他也从未走出年少时的阴雨连绵,只能假借疯狂掩饰自己的虚弱,乞求不切实际的包容,换得被爱的错觉。
如何不可怜?如何不可悲?
戚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出了殿门。
邵奕没有阻拦她,殿门口的宫人也没有动作。
他静静地等在案前,一口一口地喝酒。
喝完一盏,又满上一盏。
直至三樽饮尽,那刻入骨髓的痛才缓和些许。
此时,戚言也回来了。
身上并未淋湿,只是衣袍上沾了更重的水汽。
“如何?当年那副残棋,阿言如今可愿与我再续了?”
“邵大人何必总想着旧年的半副残棋?”
惊电照彻宫室,转瞬的煞白之后,震天动地的雷声方才姗姗来迟。
戚言在案几的另一侧坐下。
“不若与我重开一局,”电光又闪,她紧盯邵奕双眸,半分未移,“重开一局——灭国棋。”
雷声伴着她的话音一同落下。
邵奕的笑声畅快响起。
“阿言,你总算想通了。”
想通后的戚言,是不必再被关押于一宫之内的。
尽管邵奕对她的信任还不足以支撑她介入王畿事务,但在王宫中大可畅行无阻。
九尊铜鼎立于明堂,金辉闪耀,华美异常。
戚言的手抚上其中一尊,冰凉的触感,伴着山川纹路印入掌心。
“这便是九鼎?”
邵奕在她身后:“人主中正,御极八方。”
正是肯定了她的话。
戚言收回手:“不愧是国之重器。”
其实细看之下,就能发现,在那繁复花纹之间,极细微处,已生了青锈,不复铜器亮金本色。
就如同这高阔宫室,历经风雨,在那繁复彩绘之下早已生出细碎裂纹。
岁月带走了曾经的辉煌,只铭刻下斑驳的痕迹。
王室的权柄与财富,也早在这日复一日的侵蚀下,被群狼瓜分殆尽,如今的王宫里,竟连一位真天子也无。
却是名副其实的空壳。
邵奕走上前来,与她并肩。
自从两人重修旧好,他便不再执着于和她肌肤相贴。
好似曾经恨不能将她吞吃入腹才能填补的空缺,终于以正确的方式重新填满,叫嚣的渴望就立时平息了,又重新记起了过去的分寸。
“纵然坎坷反复,而今局面,倒与你我从前构划相差无几。”他望着面前的九鼎,喟叹道。
“相差无几?”戚言看向他,“不是大相径庭?”
诚然,两人最是年少轻狂的时候,的确谋划过要如何一步步称霸一方,继而荡平中州,最终执掌九鼎。
然而这一切,早已伴着曾经的决裂,随风而散了。
邵奕不再是靖国的国君,失去一方霸主的国力与兵权,仅凭着空架子王室的辅政名头,又如何能够逐鹿天下?
戚言也费解于他在王畿的超然地位究竟从何而来,倘若他的权位源自先王的荣宠,也该随先王崩逝一同消散。
倘若源自先王曾经划拨给他的兵权,王室寓兵于国人,以邵奕在王畿毫无根基的身份,又是如何能够号令六师?
“有什么可担忧的?”邵奕嘴角笑意隐现,“杀了邵盈,一切迎刃而解。”
毕竟靖国公室唯余两人,除了靖王,便是先靖王。
戚言却不似他乐观:“如今的靖国还有人愿意重迎先君?”
“邵盈治国难道很好么?”邵奕脸上的笑意加深,“我可以许诺尤氏一族收回失地,更有天子辅政之名,可予靖国假王命发兵之便宜。重利之下,自有忠义。”
“那可要加紧,眼看着晟国勤王的联军,就快要攻打过来了。”
嘴上说着加紧,语气却仍是淡漠的。
邵奕脸上挂着游刃有余的笑:“记得这次靖国也在勤王之列?联军挥师,赵渚卫三国首当其冲,让他们先打一阵,届时自会有人愿意助我。”
邵奕筹划得极好,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世间从不缺少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