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晌，楚今燃方理完了所有发丝自妆奁前站了起来。

正待菊生以为他终于要就寝了时，少年忽地又拿起了搁置在一旁的绣筐。

在蹙着眉头摆弄了会儿绣筐中的那些对自己来说无比陌生的针线后，楚今燃蓦地抬起了头。

“菊生，本少爷见你经常为家里人做衣裳，一定很擅长男红吧。”

闻听此言，菊生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下头。

随即，他又试探着问道：“仆的男红还算说得过去，怎么了少爷？”

楚今燃话虽言简意赅，神容却无比的认真，“教我绣香囊。”

说罢，他将腕上带着的一只孔雀花卉纹金手镯褪了下来，搁到了一旁的檀桌上。

下颌微抬，“只要能教会本少爷，这个就是你的。”

菊生瞧了眼桌上的金镯子，原本因熬夜困倦而变得一滩死水的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

他连忙追问道：“少爷是想给家主绣个祈福香囊吗，仆这里有很多新鲜花样，保准少爷您......”

“不是。”

楚今燃秀眉微蹙，直接打断了他。

菊生闻言一愣，下意识接道：“那少爷是想绣给谁？”

“林斩霜。”

面对林斩霜之外的人，少年毫不避讳自己的感情。

甚至十分享受对他人展露自己心思的时刻。

这几日，楚今燃总是想起某折戏文中的一句唱词，大概意思是爱意如静水流深，表面平静实则底部暗潮汹涌，一旦被发觉便是到了掩都掩不住的时刻。

起初他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如今的他恍然大悟的同时并感同身受。

少年想，他若再不向旁人倾吐对林斩霜的感情，自己怕是要被这‘静水’给吞没了。

初初听到这一不得了消息的时候，菊生在原地愣了片刻，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对于自家少爷喜欢上林姑娘一事，他接受还算良好。

毕竟林斩霜有才华人品佳不说，长相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哪个正常男子见了她，都会对她心存好感。

加之先前他就发现自家少爷对待林斩霜的态度与其他女人截然不同，当时心中便隐隐有了些猜测。

只是菊生没想到时间会这么短，而自家少爷承认得又这么干脆。

“哦、哦......”

菊生恍惚应了几声。

楚今燃侧目望向他，“你很惊讶？”

闻言，菊生连忙摇头，“仆不是惊讶，仆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少年追问道。

菊生抬眼望向他，难得地透露了些自己的心里话，“觉得少爷很勇敢。”

其实比起‘勇敢’一词，用‘大胆’才更为贴切。

毕竟，但凡是他们景国男子，自小便会被长辈教育要内敛，要守规矩，懂得分寸。

纵使再喜欢一个女子，也要等到对方察觉、主动才行。

若是不顾自己男子身份大胆追求，就是孟浪就是不知廉耻。再严重点还会被人骂做荡夫。

而香囊这种被人普遍认为是定情信物的东西，也大都是在女男二人确定好关系即将订婚时才会被男子赠出。

极少数人会像楚今燃这样，想送了就直接做，明晃晃地同人昭示自己的心思。

除此之外，菊生私心觉得他们二人的进展有些快，他们从相识到现在满打满算才两个月多一点......

闻听此言，楚今燃敛睫轻笑了下，随后又望向他，语气有些忐忑地开口。

“菊生，你觉得我配得上她吗？”

菊生闻言吃了一惊。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楚今燃一直是自信又骄傲的，无论对手是女是男，他都无比确信自己在样貌与家世上会一骑绝尘。

对于昔日的那些追求者们，更是从未放进过眼里。

哪曾想今朝栽到林姑娘身上后，会一下子变得如此怀疑自己，惴惴不安。

想到这儿，菊生一边在心底感叹，一边出声安慰道：“少爷天生丽质，又有如此好的家世，定然是配得上林姑娘的，被少爷喜欢是她的福气。”

“当真？”

楚今燃眼眸蓦地一亮，禁不住再次确认道：“你当真觉得她瞧得上我？”

菊生点了下头，语气忍不住有些艳羡，“这世间女人谁不爱红颜与金钱，恰巧这两个少爷都有且又样样出色。”

“放心吧，林姑娘定然也是喜欢少爷您的。”

闻听此言，少年撇了撇嘴。

心里下意识觉得菊生把林斩霜瞧低了，对方才不是那种见钱眼开、色欲熏心的女人。

可又盼着她能同旁人一样不能免俗，这样自己就能用美貌与金钱牢牢地拴住她了。

菊生见状眨了眨眼，一时竟揣测不清少年的心思了。

少顷，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少爷，是仆说错什么了吗？”

楚今燃闻言摆了摆手，既是在回应对方，又想挥散自己芜杂烦乱的心绪。

“镯子你拿去，然后教本少爷怎么绣香囊。”

菊生瞥了眼一侧已经指到午时的更漏，微微睁大了眼，“现在？”

少年肯定地点了下头，“对，就现在！”

然而，这世间事向来是说着容易做着难。

由于基础太过薄弱，楚今燃几乎熬了一个通宵才学会如何劈线、分线以及简单的几个常用针法。

可纵使如此，他也用得不甚熟练，有时掌握不好角度和力道，还会将一条直线绣得歪歪扭扭。

一不小心刺伤手指更是常有的事。

每次被针尖刺到疼得他心烦时，都会气急败坏地将手中的绣绷远远扔开。

可半晌后又会急急忙忙地命菊生再给捡回来，就这样反复十几次后，菊生忍不住提议自己可以帮他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