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皇城，书说得最精彩的便是引凤楼，几乎场场座无虚席，且看客皆非富即贵，亦有许多官宦子女混迹其中。

她们当中的人虽大都纨绔，凑在一起多为消遣，但人多嘴杂，不论目的是出于炫耀还是攀附结交，最终都会或多或少谈及些自己的家事和朝政。

林斩霜正是抓住这点，一个月下来收集了不少情报，在晒筛查出出其中重点后，她又暗地里去了趟鬼市，花大价钱托人探查，最终得知了不少京中秘辛。

这也是她要提前两个月抵达京城的重要原因。

闻听此言，沈驳烟拈白子的动作一顿，随即轻笑出声。

“试探我？”

她语气肯定地说完，便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白子下了林斩霜的对面。

沈驳烟心中清楚，林斩霜之所以这么晚才联系自己，定是在想方设法熟悉京城各世家大族与朝中要官之间的势力关系。

所以此刻的林斩霜不可能不知晓，如今在这朝堂之上，除却顾檀之，吏部尚书江真以及王侍郎朱友桦也是顾元汝的两个得力爪牙。

二人一个负责今年的科举和官员选拔，一个负责朝廷历年的税收。

协助顾元汝把持住了将近四分之三的朝廷。

二人更是在顾元汝的庇护下，凭借手中权势为自己谋取过不少私利。

比如全京城吞吐珍财最多、以不正当手段顶垮了大部分典当铺子的聚珍典当行便是她们其中一人的私产。

不过并不是林斩霜口中的王侍郎朱友桦，而是吏部尚书江真。

沈驳烟知晓，依照林斩霜这么细致谨慎的性子，她不可能将此事搞错对象。

被好友直截了当地戳穿用意后，林斩霜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与羞恼，而是微抿了下唇。

语气愧疚道：“抱歉。”

“你知道的，我现在能信的人不多。”

林斩霜知晓自己这样做有些冒犯沈驳烟，然而自小到大，特别是流亡期间养成的多疑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幸而沈驳烟足够理解她，并没有对此心生芥蒂。

“所以，你选中了江真。”

沈驳烟说着，自面前棋局上移开视线，忽然来了兴趣。

她捻了下指间白子，笑着望向林斩霜，“要做什么？”

林斩霜眸光定定地望向她，道：“你手中可抓有顾元汝一党的把柄，任何一人的都可以。”

纵使分别许多年，林斩霜还是记得眼前这位发小的一些小习惯。

比如现在，沈驳烟听了她话，左眉尾忽然轻挑了一下。

当即，林斩霜便猜出自己的问题正中了对方的下怀。

语气兴奋且笃定地说道：“你有是不是。”

沈驳烟有些惊讶她心思的敏锐，随后不得不轻点了下头。

这次还真教林斩霜猜对了，她不仅有，还颇为重要。

不过此前沈驳烟一直碍于顾党的环伺威胁，一直寻不到机会出手。

在简单地同林斩霜说了下她手中握着的证据后，沈驳烟忍不住问道。

“你想用它来做什么？”

林斩霜：“我需要你在京试之前，将风声放出去。”

沈驳烟长眉微蹙，“你是怕我若直接上奏给皇上，会引得顾元汝那些人报复？”

女人点了下头，道：“如今我还未入仕，不能在朝堂之上帮衬你，所以还是稳妥些好。”

闻听此言，沈驳烟沉吟片刻后嗯了一声。

林斩霜见状，出声宽慰说：“沈大人不必担心。”她眼眸曜黑如碎星，语气势在必得。

“你信不信，这次京试，我定拔得头筹，还是顾元汝她们亲自捧我上去。”

说这话时，林斩霜内心有十足的把握，一是她相信自己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学识与实力，二是她已然有了万全之策。

见沈驳烟神情不置可否，林斩霜一挑长眉，语气轻快道：“不若我们打个赌如何。”

“若是我赢了，你便将谢老家主赠你的这奁玉棋送予我把玩几日。”

林斩霜指了指不远处于素紧抱着的棋奁。

沈驳烟幼时很受已故谢老家主赞赏，知她酷爱围棋后，对方曾赠给她一副由蓝田玉打造的棋子。

那棋黑子为墨玉，白子为汉白玉，各个触手生温、冬暖夏凉，珍奇至极，全景国只此一件。

由于实在珍贵，林斩霜直到现在才得以窥见。

她虽好奇，不过也知君子不夺人所好，是以才提出‘把玩’而非‘赠予’。

沈驳烟追问：“那若是你输了呢？”

“若是我输了，我将我们林家藏书的地窟入口告于你，如何？”

林斩霜的祖母生前是名震四方的大儒，家中藏书无数，更是全景国唯一一位被先帝破格允许收藏前朝禁书之人。

府中藏书数量之多，可谓是汗牛充栋。

就连宫中的文渊阁都略逊一筹。

然而由于众多原因，这些藏书皆被林老藏在了一个隐秘地窟之中，极少有人窥见。

久而久之，便成了无价宝藏。

当年顾元汝之所以向林氏发难，也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想霸占那些私藏。

然而最终仍是无功而返，这么多年也没找到藏书地窟的入口。

沈驳烟自是也听说过有关林府地窟的一些传闻，见自己有幸得见那些珍世奇书，当即应了下来。

“一言为定！”

二人谈笑间，手下棋局也在一刻不停地变动着。

下到最后，沈驳烟望着眼前的棋盘，浅笑着感叹出声。

“又是平局。”

熟料对面的林斩霜却摇了摇头，忽然道了句，“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