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沈驳烟抬眸瞧向她。

林斩霜正眼与她对视，眸光深处暗流涌动，逐渐酝酿出滔天潮澜。

少顷，只见她一扬唇角，眉眼间满是说不出的自信与意气。

笃然道：“乃双赢！”

十个少爷

时近傍晚, 红霞漫天。

霞光秾艳，染红了大半个净迦山的枫叶。

风吹叶动，于是整座山都仿佛置身于烈火般，熊熊烧灼起来。

而净迦寺便筑建在这‘烈火’最深处。

寺中那由一棵千年柏树带来的苍翠, 也自成了这千橙万橘山色中唯一扎眼的存在。

柏树生得很是繁茂蓊郁, 树身粗壮到需得十个成人合抱才能勉强圈住。

由于在这里已经生长了千年，见过的人都传柏树受了寺庙香火熏染, 已然生了灵性, 将红丝绦挂在上面，可以祈福。

是以, 几乎靠近地面的每一条枝桠上, 都被挂满了红绦，每当风吹起枝桠, 万千丝绦也会跟着摆动。

远远瞧去, 禅味十足的同时又让人不由地生出几分庄重与敬畏。

柏树下, 绿燕张开手臂，小心地圈在自家主子周围，一脸的紧张。

“当心啊, 少主君。”

正踮脚系红绦的青年闻言低头望了他一眼, 手上动作不停。

温声回他，“你不用这样，我还没那么娇贵。”

绿燕眨了眨眼，脱口而出道：“少主君这是那里话, 您现在正揣着身子呢，全京城的贵夫都不及您娇贵。”

徐允辞闻言眉心一紧, 随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确认系好红绦后，他站定转身, 抿直了唇，语气有些淡漠。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不喜欢。”

绿燕闻言表情一愣，连忙悻悻地应了声是。

可心里到底是不解和委屈的。

他不明白，为何自家主子自从被告知有孕后，便一直不太开心。

这明明不是件获得荣宠、巩固地位的大好事吗？

毕竟他嫁进顾家，可是整整八年都无所出。

绿燕想不通。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自家主子日常明明表现得对少家主很冷淡，却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来净迦寺为她祈福，年年不落......

系好丝绦后，青年习惯性地又去求了个签。

被绿燕扶着跪在蒲团上后，徐允辞面朝菩萨，双手合十虔诚在心中许愿。

片刻后，他接过签桶随意摇了几下。

少顷，一枚竹签忽然从桶中迸出掉落在了青年面前，然而他却未急着捡。

徐允辞垂眸望着那竹签，心中是数次失望过后的麻木与平静，料定它必定又是个下下签。

就如同他每年都抽到的那样。

见状，绿燕自作主张地替他捡了起来，随手翻开来看后，顿时惊呼出声。

“少主君，这次是个上上签唉！”

徐允辞闻言，眸中的晦暗灰霾霎时一扫而空，急忙从绿燕手中将竹签抢了过来。

定睛一看，签上果然刻着三个字。

【上上签】

不久后，一旁的寺庙主持也将与卦签对应的谶言递了过来。

徐允辞捏紧了手中的谶纸，双眼死死地盯着其上的谶言，一个字一个字地瞧着，反复多遍。

看到最后，眼眶一酸，泪水竟控制不住地坠了下来。

只见谶言上写着：

【愁眉思虑终得开 启出云霄喜自来】

【寒花遇春终得放明珠一举出尘埃】

走出净迦寺时，徐允辞还在用锦帕不断揩着眼角沁出的泪水，更是时不时便要瞧上一眼那谶纸。

又哭又笑的模样，搞得身旁的绿燕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待二人跨出寺门，离寺外停着的马车还有一段路时，绿燕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

“少主君可是在为少家主欢喜？”

说罢，他自言自语地接了句，“也是，如今少家主刚升任户部尚书，仕途一片坦荡，回去后若是看到您今年又为她求得了个上上签，一定会更加开怀！”

毕竟这净迦寺灵验非常，浔陵城人尽皆知。

熟料此话一处，青年顿时敛起了唇角。

将手中谶纸妥帖收起后，徐允辞转头看向一旁的绿燕。

沉声吩咐道：“今日我抽到上上签一事，谁都不要说，特别是顾檀之，记住了吗？”

绿燕闻言讶然地瞪大了眼，刚想问为什么，待瞧见自己主子面上那严肃的神情后，便又硬生生给咽回去了。

最后缓缓点了下头。

望着身侧青年紧抿着的唇角，绿燕觉得，他家少主君哪里都好，性子善良又温和，对侍奉的下人从不似老主君那般严厉苛责。

就是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性情还有些执拗，少家主若是惹得他不快，他能一连几个月都冷脸以对。

绿燕总觉得这样做不对，哪里有男子将妻主往外推的道理，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自家少主君改改。

想到这儿，绿燕在心中无声叹了口气。

唉。

下山的路有些颠簸，顾府下人顾忌着轿子里的少主君的身子，都不敢走得太快。

此时天边的晚霞像极了即将燃尽的火焰，荼烈过后仅余浅橙淡粉。

云杪如缕缕轻纱，漂浮在天际。

日头一落，山中的气温也跟着降了下来。

沁凉的山风吹飞了枝头休憩的鸟雁、吹低了路径旁已然有些枯黄的野草，吹开了精致的轿帘一角。

轿中，正垂着头想心事的青年，余光忽然透过掀开的轿帘，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当即，徐允辞觉得周身如同过了电般，心脏战栗不止。

“停下、快停下！”

徐允辞失态地拍打着轿壁，大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