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轿的轿妇们闻声，立刻停下了脚步。几乎是轿子刚落地，徐允辞便从中冲了出来。

随后不顾周围下人关切的询问，脚步踉跄地朝方才看到的人影奔去。

待到绿燕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上前时，发现自家主子正站在一条寂静无人的山道前，翘首远望，脸上满是泪痕与失落。

“少主君、少主君！”

绿燕一连唤了好几声后，青年才渐渐回过神，从空无一人的山道上收回视线。

面上的失落愈发浓重。

“少主君，您到底怎么了？”

绿燕见状，忍不住关切出声。

好半晌，徐允辞才出声，只见他冲绿燕摇了摇头，声音惆怅又低哑。

“没什么。”

少顷，他怕事后顾檀之会追问此事，只得又添了句。

“就是瞧见了只漂亮兔子，跑掉了，可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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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手埋掉红漆木箱后，楚今燃开始酗酒。

最初，只是小口小口地喝，企图用冰凉的酒液划过喉头时激起的辛辣刺疼盖过心脏绵延不断的阵痛。

渐渐地，少年发现自己只要喝醉了，就能见到林斩霜。

其实他应该是恨她的。

毕竟，林斩霜拒绝和抛弃他的时候是那么的冷酷绝情，对他的多番挽留无动于衷。

还对他百般羞辱、肆意践踏他的真心、说他对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一厢情愿，将他的爱视为拖累，弃之如敝......

可楚今燃就是想她。

无时无刻不在想，想得头痛欲裂、想到心脏疼得几乎要碎掉，想到眼泪止不住地流，即便张大了嘴巴也难以呼吸。

想到只要能再见她一次，哪怕要他立刻去死都心甘情愿。

所以当楚今燃发现喝醉后便能见到林斩霜后，他几乎立刻就爱上了喝酒。

常常不顾梅生他们的劝阻，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然而每每清醒后，那些被酒意麻痹、压抑的思念和心痛，便犹如反扑的猛虎，一次比一次剧烈。

楚今燃承受不住，只能再喝。

以此往复、恶性循环，很少有真正清醒的时候。

楚玥得知此事后，曾数次赶来阻止，可每次都无功而返。

只因少年一旦有片刻的清醒，都会冲她喊疼，求她救救自己。

亦或是求她带他去找林斩霜......

每每看到儿子为一个女人痛苦伤神成这样，楚玥既自责又心疼。

自责当初将林斩霜招入府又没留住人，害得般般丢了心。

心疼得好似在被刀子寸寸凌迟，恨不得就此代儿子受过。

有好几次，楚玥甚至动了雇人北上，将林斩霜绑回来的念头......

纵使入了秋，八月末的江州，盛夏余威仍挥之不散。

距离林斩霜离开不过才短短两三个月，楚今燃便瘦得已然像换了一个人。

以前恰好合身的襕衫此刻穿在身上却空荡荡的，原本就纤细的手腕现下好比秋后霜打的芦管，伶仃到可怕。

少年环膝蜷缩在贵夫椅中，身形只占了椅子的一小半，披发跣足，再无昔日的昳美与烈艳。

周围还倒着许多喝完的酒壶，整个屋子都酒气浓烈。

待到梅生端碗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幅景象。

不禁再一次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心择着地将手中的热粥放到桌子后，梅生俯身一点一点将楚今燃手中即便睡着了仍紧握着的酒杯给抽了出来。

熟料他这厢刚将酒杯拿进手里，对方却跟着醒了过来。

少年一点点抬起头，面颊上满是被酒意熏蒸出的浓郁酡红，瘦到尖俏的下巴上还淋漓着水渍。

不知是酒水还是泪水。

少顷，梅生只见他动作艰涩地睁开了双眼，眼皮处褶皱深陷。

楚今燃往昔那双阔大而水润的杏眼，此刻好似两颗蒙了厚厚尘翳的明珠，彻底失去了光彩。

精致的眼尾也在眼泪长久的浸渍下，如被臼杵捣烂的红棠花瓣，糜红不堪。

少年的神志还未彻底清醒，仍旧沉浸在自己织就的幻梦中，没有挣脱。

是以几乎是立刻便将面前的梅生认成了林斩霜。

楚今燃当即握住了他的手，声音嘶哑却透着浓浓的惊喜。

“林斩霜，你来看我啦。”

梅生闻言，眼眶倏地热了起来。

哽咽着回道：“少爷，你喝醉了，我是梅生。”

少年听罢，神情先是懵怔了片刻，而后如梦初醒地缓缓松开了握着梅生的手。

眼睫低垂了下去。

不消半瞬，梅生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背上便多了好几滴温热的水渍。

楚今燃又克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见此情景，梅生当即掏出锦帕去给他揩泪，熟料少年的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约擦越多。

待到楚今燃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些时，给他擦泪的锦帕湿得都能绞出水来。

“少爷，你许久没怎么吃东西了，小厨房新熬了牛乳百合粥，你多少尝尝吧。”

梅生捧着已然放得有些凉了的粥碗，半跪在少年的面前，仰头轻哄出声。

好长一段时间，面前人都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梅生以为这次自己又要无功而返时，楚今燃终于动了动。

望着梅生手中的粥碗，他低喃出声，仿佛想到了什么。

“牛乳百合......”

梅生闻言以为他终于肯吃东西了，连忙应了声‘对’，而后小心舀了一勺百合粥送到了少年唇边。

少顷，楚今燃竟然也十分配合地垂头，将其喝了进去。

少年两腮鼓动着，慢慢咀嚼，在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品不出同那日相似的米香与甜蜜滋味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