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梅生察觉出了楚今燃的异常，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熟料对方下一瞬便用力推开了他。

少年的速度很快，当潘管事一行人反应过来追下楼时，府里的马车已然载着他驶出了很远。

见此情景，潘管事大呼不妙，当即着人安排别的马车载她往府里赶。

这厢，楚玥刚送走了前来汇报这个季度府中流水的账房管事，便见新来的孔府医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对方是叶神医的学徒，在府上的这段时间里，每日负责为她煎药、送药。

“楚家主，该喝药了。”

孔府医说着，将仍腾着热气的药碗从食盒中端了出来，递到了楚玥的手边。

楚玥一饮子喝完后，摸了摸胸口，皱眉对她说道：“孔府医，我今日这里总是闷闷的，心神也有些不宁......”

孔府医闻言伸手替她把了下脉，片刻后笑着安慰说：“无什大碍，就是这几日天不太好，导致你身子有些风热两侵，休息一下便能痊愈。”

说罢，她再次嘱咐道：“家师说了，楚家主这病要想好彻底，就得气血两相和，用对药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情绪平稳，切记不可大喜大悲。”

楚玥闻声点头，表示自己会谨遵医嘱。

孔府医离开后，楚玥瞧了眼外头的日光，又瞥了眼墙角的刻漏，心中估摸着潘管事应当快带般般回来了，随即决定去宝麟院等他。

临行前，她还不忘捎带上前几日托人从西域辗转买来的一副万花筒。

那筒里还被她特意差能工巧匠改造过，镶嵌进去了许多红绿蓝宝石，对着阳光看，很是五彩斑斓、光怪陆离。

是楚玥给儿子准备的一个惊喜。

然而她刚将万花筒藏于袖中，院中便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侍从们接连的问好声音。

“少爷好。”

“见过少爷......”

听闻是自家儿子回来了，楚玥当即抬步朝门口走去，面上神情迫切中还带着些紧张。

想知道般般的心情究竟有没有好些，抑或是还同往常一样不见笑颜。

熟料楚玥刚走到门前，还未来得及跨出门槛，便见儿子面色铁青，双眼含怒地从外大步冲到了自己面前。

楚玥蹙眉，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仍下意识放柔了声音，关切出声，“怎的了般般，怎么这......”

“贵娘是谁？”

楚今燃劈声打断了她的话，一双杏眼被愤怒与泪水激得血红一片。

听到‘贵娘’二字，楚玥面色一白，不由地愣在了原地。

“我问你贵娘是谁！”

少年怒吼出声，纤弱的脖颈随即迸起道道青筋，涨得通红。

压抑了一路的情绪终于爆发。

经由他这么一吼，楚玥也很快回过了神儿，下意识握住了少年的手腕，“好般般，你先听娘说......”

“你别碰我！”

楚今燃一下挣开了手，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抬头，流着泪望向自己的母亲，“所以你承认了是不是，你承认你在外面偷养了一个私生女。”

说着，少年哽咽地伸出两个手指，指尖不停地颤抖着。

没人能够体会他此刻的心情，究竟有多么崩溃。

说是天塌地陷都不为过。

“九岁......”

“我爹和弟弟才走八年啊。”

楚今燃一想起自己父亲临终时痛苦的模样，便越发憎恨面前这个‘始作俑者’，说出口的话亦是字字诛心。

“你怎么对得起他！”

听他言及已故的玉卿，楚玥心中对爱人的愧疚重又被勾起，胸腹处腾起阵阵酸痛，当即便湿了眼眶。

不过她尚存着几分冷静，抬手再次握住了自家儿子的肩膀。

语气哽咽又焦急，“般般，你相信娘一次好不好，娘是有苦衷的......”

“那你说，我爹当年难产的时候你在哪！”

楚今燃再次甩开她的手，声嘶力竭地质问出声。

“当时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

他望着自己的母亲，双眸中充斥着痛苦与怨恨，泪水源源不断地坠落下来。

少年唇瓣苍白，不住抖擞着，“你知不知道，我爹直到临死前，都在喊着你的名字，想要再见你最后一面。”

“他躺在榻上，疼了一天一夜，身下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

“可你呢？”

楚今燃伸手指向女人，“你当时又在哪儿！”

“别说了、别说了......”

楚玥不断摇头，神情流露出悲痛。少年不知道的是，自己每提及有关他父亲一个字，都会在母亲楚玥心口上狠狠扎下一刀。

在玉卿临死之际没能来得及见他最后一眼，是楚玥这辈子最大的痛苦与遗憾。

楚今燃的话，无异于又将她拉入了那场梦魇之中，再经历一次锥心刺骨之痛。

楚玥说着，忽然开始重重地咳嗽起来，没几下喉中便溢上了大股腥甜，吓得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胸口起伏剧烈。

然而此刻的楚今燃已然被强烈的愤怒与悲痛蒙蔽了双眼，丝毫没察觉出自己母亲的异常。

“你敢做为什么不敢听！”

楚今燃攥紧了十指，双眼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字字泣血。

“是你害死了我爹！”

“是你害死了我弟弟！”

说着，少年的眼泪不要命地往下掉，“你不仅害死了我爹，还背叛了他，令他真心错付。”

楚今燃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无比，“那些人说的没错。”

最后嘶吼出生，“你根本就配不上我爹！”

说罢，少年不顾楚玥陡然变得僵直的眼睛，径直闯入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