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高声宣喊。

“群英簇拥，花烛燎原......金榜题名，凤舞九天......恭贺新科状元江州青镇林氏斩霜，蟾宫折桂、前程似锦——”

待到报喜官走远后，潘管事缓慢起身的同时，下意识去觑身旁少年的脸色。

只见对方正踉跄着站起，身形摇摇欲坠。

面上愈发惨白如纸，眸光悲痛中更添绝望与灰寂。

“少爷......”

潘管事心口一酸，刚忍不住轻声唤了下，对方却径直打断了她的话。

楚今燃愈发抱紧了怀中的牌位，用力到皮肉绷白。

由于长时间的哭泣，他声音嘶哑到几乎破音，“我们走吧，不要让阿爹和弟弟等急了。”

说罢，少年抬腿，步履蹒跚地朝前走去。

身后，独属于那个人的报喜乐声，越来越远。

楚今燃紧捧着怀中牌位，一步步走向前方，独自一人踏上了条晦暗的、崎岖的、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前路。

无人在意的时刻里，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悄然弯了下嘴角。

而后，顷刻间泪如雨下。

十七个少爷

入了九月, 浔陵各处悄然笼上了层初冬的微寒。

傍晚时分，由六匹健壮枣骝马牵引的阔大车辇自尚书府驶出，而后拐入宽敞的官道，缓缓朝皇宫进发。

马车内, 顾檀之手持火箝将不远处熏炉中的炭火重又拨亮后, 转头看向身边端坐着的青年。

温声问道：“怎么样，可还觉得冷？”

说着, 她抬手去摸对方搭在膝盖上的手背, 毫无意外地触得了一片温凉。

顾檀之刚想要收紧手为他暖暖，熟料下一瞬掌心却倏地一空。

徐允辞挣出手后作势轻拢了下身上的狐氅, 眼睫低垂, 对女人面上流露出的失落视若无睹，语气平而淡漠。

“不冷了, 多谢家主。”

瞧见他这副熟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模样, 顾檀之缓缓敛紧了眉。

心中升起了几丝燥郁, 觉得自己突然无法再同往日那般忍受了。

就连顾檀之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自入了七月，心中便时不时地泛起一股莫名的焦虑与恐慌。

明明徐允辞就在她身边, 他们已然成婚了八年之久, 他腹中现在甚至还怀着她的孩子。

可她还是觉得自己抓不住他、瞧不透他。

这种即将失去什么的预感令她如芒在背般，坐立难安。

疯狂地想要做些什么来抵挡消解。

顾檀之一把握住了青年的手腕。

徐允辞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被对方给打断了。

女人一改往日的温柔和煦, 语气变得强硬且不容置疑。

“坐过来。”

顾檀之说罢，将青年一把扯进自己怀中, 不由分说地揽紧了他的腰身。

徐允辞当即绷紧了身体，曜黑色的眼瞳里满是慌乱与抗拒。

他攥紧了袖中长指, 极力压抑着自己想要逃离的欲.望。

下一瞬，徐允辞突然瞪大了眼，神情惊恐至极，随即捂着腹部痛呼了一声。

“呃啊......”

顾檀之闻声，立刻自青年白净修长的脖颈处抬头，神情慌乱地询问出声，“怎么了，允辞？”

徐允辞将唇瓣咬得发白，神情浮现出难耐的痛楚，低低吸气。

“孩子、孩子突然踢我了。”

说着，他不断地去拨女人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急切地喊道：“快、快放我下来！”

顾檀之闻言如梦初醒，立刻松开了手。

见得了自由，青年随即抱着肚子坐到了顾檀之的对面，他面色惨白、呼吸急促，似是心有余悸。

半晌后，徐允辞方长舒了口气，对上女人满是懊悔与关切的眼睛。

话中的冷意较之方才更为深重，像极了警告。

“太医说过的，我胎像不稳。”

顾檀之闻言，垂眼望向他突起的腹部，面上的悔意与自责浓得如有实质。

“抱歉，方才是我昏了头。”

女人说着，别看了眼，膝盖上的双手攥紧又松开，反复多次。

而后，她又转过头，看向对面抱着肚子神情防备地盯着自己的青年。

神情苦涩又郑重地说道：“允辞别怕，妻主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闻听此言，徐允辞沉默半晌后，漠然地转过了脸。

“你最好说到做到。”

余下的路，妻夫俩各据马车一处相顾无言，直到抵达目的地。

下了马车，宫门前冷沁的夜风瞬间撩乱了青年的鬓发。

顾檀之瞧见此景，蜷缩了下手指，忍下了想为他整理发丝的欲.望，对着一旁的绿燕再三嘱咐，“看顾好你家少主君。”

而后转身登上了宫里专门派来接应自己的官车。

景朝科举每三年一次，每次过后都会在宫中由凤后主持举办一场闻喜宴。

前来参宴的除却当年所有新科进士外，还有正六品以上京官，由于是凤后主持，官员们也会被允许携带家眷入宴。

久而久之，闻喜宴便不再像设立时那般目的单纯，只为了庆祝科考。

而是逐渐演变成了那些后宅男子为前朝妻主结交、攀附人脉的另一个名利场。

这也是向来不喜抛头露面的徐允辞，即便怀有身孕，也不得不随顾檀之来参宴的原因。

宴场设在了广华殿，阔大的殿内被一条长长的屏风分隔成了一大一小两块区域，女左男右。

参宴的朝臣理所应当地占据了最大的一块区域，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殿中笙箫歌舞不断，其后是花团锦簇的御花园。

徐允辞来得稍有些晚，刚被绿燕伺候着在座位上坐下，帝后便相携着入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