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敢怠慢，小心老娘让你在江城混不下去！”

说罢，胡云转过头，面上立刻切换成了另一副神情，冲着身边坐着的两位衣着光鲜华重的中年女人咧嘴，语气里满是谄媚与讨好。

“两位阿姊，这里的云顶仙芽滋味很是美妙，喝后满口生香，你们也来尝尝。”

楚今燃闻言抬步走了上去，给那两个中年女人一人倒了一盏茶。

其中一人瞧见自壶嘴中流出的深褐色还搀了些碎茶屑的茶水后，语气顿时带上了几分揶揄与鄙夷。

冲着胡云半笑不笑道：“这就是云顶仙芽啊，我瞧着茶汤颜色也不怎么样啊，香气也不浓郁，胡东家平日里就喝这种货色？”

胡云闻言神情一僵，面色红红白白一阵后猝然转头，怒瞪向面前的‘罪魁祸首’。

厉声质问道：“你怎么回事，老娘点的是百钱一壶的云顶仙芽，你瞧瞧你倒的这是什么猫尿！”

这壶茶水是楚今燃自己掏腰包花三枚铜钱买的，本来是想拿在手里做掩护，谁知道竟真有人要喝。

一时之间，宴厅里交谈的声音顿消，众人探视的目光纷纷朝他们这边投来。

里面自然夹杂着张逾的，只见她眸光携着明显的讥诮与玩味，显然是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

事已至此，楚今燃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摘下了头上的帽子，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对着面前有些惊讶的胡云说道：“胡东家，很抱歉冒犯了你，我不是馐悦斋的小二，我是前几个月卖你药材的楚今燃，今日之所以来这儿是想找你要回剩下的那八十两药材钱。”

“我有急事用钱，希望你这次能全部付给我。”

说着，青年朝她伸出了手。

胡云闻言先是一愣，而后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紧盯着青年的那双浑浊三角眼里浮现出如阴云般的怒气与狠戾，一瞬间血丝密布。

他这番话音刚落，宴厅内众人的哄笑声陡然响起。

声音里充满了对胡云的戏谑与嘲弄。

“怎么，今年江城的药材生意竟如此不景气吗，八十两银子拖了几个月都不给，还被人追到这里讨债......”

“胡东家你怎么回事啊，你瞧瞧你都将人小儿郎逼到什么了地步，区区八十两银子而后，你就给他吧哈哈哈。”

“哈哈哈哈，胡东家，你还愣着干嘛，快把八十两银子还给人家啊！”

“是不是没有啊哈哈哈，要不要阿妹借你应应急，想什么时候还都行，拖几个月阿妹也不怕......”

听到这些刺耳的起哄声，胡云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心中对楚今燃的憎恨更上一层楼，直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快要丢尽了！

正当她要解下侧腰的钱囊砸给对面的青年要他滚时，忽听上首侧位坐着的张逾浅笑着开了口。

“多日不见，张某不知贤侄竟缺钱到如此地步，是某疏忽了。”

众人闻言，笑声渐停，在座的人大多都与张逾有着生意上的往来，也都知晓她与楚今燃多年前的那桩旧怨，但却都摸不准此刻的张逾葫芦里想卖些什么药。

一时之间，几十双眼睛来回地扫视着他们二人，气氛凝重。

青年闻言，缓缓攥紧了手，直觉得喉咙仿佛被人用力扼住了般，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胸膛处似有把火在汹汹燃烧。

好半晌，他才僵声答道：“不用你管。”

闻听此言，张逾轻笑出了声，面上没有任何的恼怒之色。

搭在桌上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很是气定神闲。

少顷，只听她忽然又道：“此前，某便听闻贤侄善舞，现下可还跳了？”

话题跳转得太快，以至于在座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然而楚今燃却听懂了她的意思，对方这是又起了羞辱自己的心思。

目的大抵是要他在众多人前跳舞，从而达到侮辱打压他的目的。

毕竟在宴厅中给人跳舞的，能是什么人呢？

出身最下贱的舞伎罢了。

这四年来，张逾无时无刻不在派人找他的麻烦，就是想逼着自己向她低头。

见他宁死不屈，就想用各种手段把他逼疯。

她不杀他，甚至很少见他，却也从没有真正放过过他。

楚今燃面对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心中早已变得麻木，再没了最初被人羞辱时的极端愤怒与崩溃。

甚至很是平静。

像一潭即将干涸的死水。

他没有理会张逾的话，而是再次朝面前的胡云伸出了手，加重了声音，“胡东家，请付钱。”

胡云闻言，下意识地瞥了眼对面端坐着的中年女人一眼，发现对方面上虽笑吟吟的，眼中却满是冰冷的警告。

仿佛自己若是真将这八十两银子轻易给了青年，明日在江城混不下去的便是自己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用力咽了下口水，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张逾方才提过的楚今燃善舞一事，当即大受启发。

一横眼道：“八十两银子可以给你，但你方才害我在众阿姊面前颜面尽失，这笔账该怎么算？”

楚今燃闻言面上的神色也沉了下来，知晓自己这关若是不舍弃些什么，怕是很难过去。

他抿唇，那双本就灰败如铅的杏眼变得愈发晦暗，直直地望向她，道：“你想怎么样。”

胡云又偷瞥了对面稳坐着的女人一眼，试探性地开口，“你、你给我们大家跳个舞助助兴，要是跳的好了，我再多赏你二十两银子。”

这要求着实是在欺负人，在场的人都知道这点，却都不打算阻止。

她们一是不想为了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外人去触现今江州首富张逾的霉头，二就是平白有热闹可瞧，不看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