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她原谅自己。

想求她不要因此而讨厌他......

三日后，先于有关林斩霜行踪消息早一步到楚今燃手上的，是一封京城送来的信。

落款是他那位四年前曾有一面之缘，救他和林斩霜下山的远房表姐沈驳烟。

青年接到信时，有些不明所以，可待看完信中内容后，泪水不知不觉间便将手中的信纸打得透湿。

傍晚时分，竹生花重金在黑市上找的探马也终于递来了消息。

字条上只简单地写着三句话，却几乎瞬间要去了楚今燃半条命。

【雾、连、淳三州瘟疫横行。】

【御史大人带病入续阳山，替民向山中神医求药。】

【然突逢山体崩裂，与随行离散，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四十五个少爷

雾州续阳山。

在经历一场不算小的地震之后, 上山的路几乎全被山上滚落的巨石所堵死。

不时还有几波余震发生。

一时之间车马难行，楚今燃与他雇来的几百个来号寻人的壮丁皆被堵在了山脚下。

要想再往上就只能徒步前行。

在此期间，领路的山民谭也不断叮嘱着他们上山时的注意事项。

“要是又地震了，一定要往开阔的地带跑, 断崖那边是万万不能去的......”

“......这里的林子经常生雾气, 可不能往里太深，里面有东西, 很危险。”

“最好天黑之前就下来, 山里有老虎和狼，会吃人的......”

最后, 山民谭也真诚祝福, “山神会保佑你们，早点找到林大人的。”

即便这是她第八次说出这样的话。

自从三日前林斩霜在山中失踪后, 除去官府外, 自发前来搜救她的百姓也有许多。

皆无一例外没寻到人。

已经有悲观的人在传, 这位京城来的御史林大人已经在山中遭遇不测了。

然而得知了林大人为民请命事迹的谭也，却不以为然。

她相信，山中的那位神明, 一定会保佑良善之人不受伤害的。

徒步一个多时辰后, 众人终于来到了林斩霜当时遭遇山崩失踪的地点。

楚今燃快步跑上前，纵使深知女人早已不在原处，却仍不死心仔仔细细地搜寻了起来。

最终在一处角落的石缝里发现了几片残破的布料。

上面还沾染着几滴干涸的血迹。

几乎只一眼，青年便认出了这是那晚林斩霜离府时穿过的衣裙布片。

霎那间,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以头抢地。

身旁站着的竹生见状, 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声音担忧地说道：“少爷，你怎么样, 要不要休息一下。”

得知女人出事的当下，楚今燃便承受不住昏过去了一次，醒来的第一件事便命他集齐府里所有家丁，再去市集上雇佣些人手，出发去隔壁雾州找人。

江城距雾州有百里远，按平时马车需走上两日，然而楚今燃救人实在心切，命令所有车妇快马加鞭，硬生生只用了一个晚上便载着所有人抵达了目的地。

在此期间，青年一直都处在担惊受怕、坐立难安中，已经许久未吃饭、睡觉和休息了。

竹生怕楚今燃再这样下去，身体会遭不住。

然而对方却摆手拒绝了他。

青年踉跄着站稳脚跟，再抬头时眼睛又被泪水浸得透湿。

消瘦的面颊苍白到近乎透明。

“我没事，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找到林大人。”

楚今燃话虽如此，可担忧多日的心在瞧见这些染血的碎布片后，便已濒临崩溃。

青年紧攥手中的布片，那点点滴滴的血迹，如同自炭火盆中迸溅出的炙热火星，轻易便灼伤了他的眼睛。

一想到这些血极有可能是林斩霜的，一想到她或许受了伤、或许遭遇了不测......

楚今燃就害怕心疼到难以呼吸。

他必须要找到她，无论生死、无论多么艰难，无论要付出何种代价！

想到这儿后，青年将那染血的布片小心翼翼地折起，塞进了自己怀中。

含泪的杏眼中神情愈发坚定。

几百号人听命散开，几个人一队，开始有条不紊地在附近山林中展开地毯式搜索起来。

楚今燃则身先士卒，率先带领着其中一队，大步朝最密的一处林子中走去。

入林前，竹生将他拦了下来，再次苦口婆心地劝阻说：“少爷，山里太危险了，你还是留在......”

然而青年却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

“竹生，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说着，楚今燃淡淡一笑，漂亮的杏眼中却缓慢透出了些许绝望。

像极了一尊随时会破碎的美人瓷雕。

“可你也应该知道，没了她，我活不下去的。”

竹生闻言，唇瓣翕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再出声。

以楚今燃为首的一行人，在进入林中后，没过一会儿工夫，头顶便淅淅沥沥地落下雨丝来。

雨势虽小，然而稠密如织的雨丝还是极大地影响了他们的视线，为搜救增加了不少难度。

“林大人——！”

“御史大人——，您在那儿啊，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林大人——”

一行人散开几步路的距离，各自缓慢往前走着，不时用手拢在唇边作喇叭状，大声呼喊着林斩霜的名讳。

斜针般的秋雨密密地打在青年霭蓝色的肩头与后背，不消片刻，便将那片浅蓝洇成了冰冷的深色。

如覆了层沉霜。

此刻，楚今燃的衣摆与鞋袜也已然被路边的积水与草叶上的雨露所打湿，冰凉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