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32)

【多考虑下你自己】

这话，上一次见沈煜的时候，他也这么说过。

秋雯从不觉得在感情中，她是一味牺牲自己考虑对方的性格，相反，或许就是太考虑自己了，才让她和陆司南现在的处境十分的微妙和矛盾。

她内心期望陆司南能来北京，两人一起工作生活，但表面上又善解人意地支持对方职业的选择。

归根到底，秋雯并不希望陆司南是为了她来北京，放弃自己的t工作。

目前的秋雯，没法负担另一个人的人生。

即便和陆司南在一起那么多年了，秋雯也依旧害怕有一天对方会因为牺牲而怪她、怨她。

或许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易地处之，如果为了对方而作的选择，有一天令她后悔了，她不敢保证自己不责怪对方。

但的确，她和陆司南的问题之间，那些以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总想着以后再说的问题，在这次的J市之行后，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头。

似乎，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了，怎么也拖不下去的时候了。

而陆司南似乎也已经意识到，那些他以为会随着时间推移，迎刃而解的问题，秋雯抱有和他截然不同的看法，如今变得有些步履维艰。

“你爸身体不好，唯一的心愿就是想看到你成家。”

“你俩谈了那么久，小秋是个女孩子，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她父母肯定也是希望看到她早点有个归宿。”

“我们都很喜欢她的，你是男孩主动点，让小秋问问父母意见，同意的话，咱们就提亲去。”

……

秋雯从J市离开后，陆司南过了没两天也回到了工作岗位。

离开前，母亲拉着他聊了大半宿，主要还是围绕着他和秋雯的终身大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陆司南觉得母亲说得有道理，但内心隐约知道秋雯大约是不乐意的。

一边是家里人的催促，一边是秋雯意味不明的拒绝态度，陆司南夹在中间快炸了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

回到体育队，远离的家人的催婚，秋雯也不在身边，让他得以喘息片刻。

近半个月和秋雯的关系，比起以往的分别更显得危机重重。

两人似乎都意识到了那些以为能忽略的问题，已经避无可避，亟待解决了，都显得有些固执己见的急躁。

争执、发泄、冷战，归于常态的平静。

直到陆司南妈妈的一条微信消息，和一通视频电话，彻底打破了陆司南和秋雯短暂的、微妙的平衡。

而这些消息和电话内容，在秋雯和殷思琪参加完漫展，正式搬入公寓的那天夜里，原封不动、一字不落地传达到位了。

“你喝酒了？”

陆司南的电话打来的时候，秋雯刚洗完澡躺在新家的床上看着小说，她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对方语气里的醉意。

“秋雯，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

“你听我说啊，我有个事儿要求你。”

陆司南的语气和措辞，礼貌得生硬，秋雯的心突然狂跳不止，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她的语气也跟着不自觉地颤抖：

“你怎么了？你慢慢说……”

陆司南在电话那头深吸了口气，似是在努力克制情绪一般开口：

“我爸前两年病了，但手术后恢复挺好的，我就没跟你说……”

“但我妈今天下午跟我发消息，医生说病情恶化发展得很快。”

秋雯脑子一片空白，陆司南的话就像是子弹一样，一颗颗地打进了大脑里。

她都听明白了，却没法接住，只能机械木讷地“嗯”，等待陆司南后面的宣判结果。

“嗯，我家的老房子打算卖了给我爸看病……”

“我家里觉得，我俩也谈了这么久，希望我俩结婚，冲冲喜。”

“也不是逼你，老人就是想看到我成家……你也问问你爸妈，他们同意的话，我们就结婚。”

“情况现在就是这样，麻烦你了。”

……

陆司南试图镇定地来与秋雯协商，但却喝了酒来壮胆。

秋雯一时间不知道是整个事件对自己的冲击更大，还是陆司南那张口闭口的“麻烦你了”“求你了”更让她心寒。

她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冷静：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你准备好结婚了吗？”

秋雯原本还想问，你也想用我们的感情冲喜吗？

但她又生生咽下去了，这样的话太自私，不近人情，太冷酷了……

“那是我爸！他病了，算我求你，我下半辈子赔给你……”

“我能跟你耗10年、20年，我爸他耗不起。”

许是被秋雯的冷静反问刺激了，陆司南提高了音量，秋雯还能听到电话那头踢翻垃圾桶的声音。

“我听我家里的，你问问你爸妈吧。”

……

秋雯不记得那通电话最后是怎么挂断的，她只记得自己在哭，嚎啕大哭，直到没法呼吸：

一切都结束了，和电话一起，戛然而止的还有少年时的心动。

然后她就断片了。

喝酒会断片，但哭断片，秋雯也是第一次体验，也好，就跟做梦一样，希望梦里一切如常。

Chapter 19 快刀斩乱麻

秋雯醒来的时候，消毒水呛人的味道直钻鼻腔，也不知道是醒来才闻见的，还是被熏得不得不醒过来。

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上下眼皮紧紧地贴在一块，似乎肿了，重重地覆盖在眼球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迷了个缝。

先是挂着药水瓶的吊瓶架，接着是被拉了一半床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