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33)

——哦，病房。

——又进医院了。

秋雯的病床，靠近窗户，房间没开灯，借着月光大概看清了周围的布置，确定了自己所处的地方和时间。

手背上扎着的针，因药水的不断注入而有些泛疼，秋雯偏头一看，殷思琪趴在床边已经睡熟了。

“嗯，好，谢谢。”

床帘挡住视线的方向，传来男人的声音，房间门被打开又合上，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走到窗户边，停下了脚步。

男人的背影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晚风裹挟着清凉的空气，一涌而入，仿佛瞬间冲淡了病房内消毒水的气味儿。

秋雯几乎没有怎么费力，就辨认来的人是谁，或许在听到那声谢谢的时候就知道了，几乎是毫不意外地确信——

——沈煜。

每次和沈煜相遇都带点戏剧性的偶然，甚至到了一旦有点狼狈，就必然会遇到对方的地步。

秋雯仿佛已经接受了，在任何意想不到的情况下，都会遇上沈煜这件事了。

“哦？醒了？”

沈煜看了眼医生刚刚给的病例和票据，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给陆司南发了过去，回过身就发现秋雯躺在床上，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他。

“嗯……”

秋雯先是点了点头，又不确定沈煜能否看清，艰难地从嗓子眼挤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回给他。

对于秋雯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沈煜觉得有些诧异，甚至连秋雯惯常挂在嘴边的“谢谢”都没能听到。

“你哭太厉害，呼吸性碱中毒……”

沈煜也不在意，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为秋雯理清一下现在的状况，他下巴示意了一下趴在床边的殷思琪：

“她打了120，送你上车的时候，我正好碰上……”

秋雯只是听着，仿佛沈煜说的是别人的事儿，她不痛不痒地接：

“又送你的朋友回家？”

莫名地，沈煜从这话里嗅到了迁怒的呛人火药味，明明秋雯声音都已经有气无力的了。

沈煜没有回答，秋雯将目光从沈煜身上挪到了自己的药水瓶上，看着药水一滴接着一滴地掉落，注入自己的体内，接着问：“女孩？”

“嗯，一个小朋友。”

沈煜觉得秋雯躺在病床上，所有的提问都没什么逻辑可循，想到什么就脱口问罢了，他也没什么遮掩老实答了。

这套房子是沈煜继父年轻时买的，沈煜刚成年的时候，立马就过户给他了。

但沈煜几乎不怎么来这边，他常年住在公司附近租的小公寓里，这里久而久之沦为了，沈煜天南海北朋友们落脚北京的第一站。

今年也就来过2次，送的人还都不一样，还都碰上了秋雯。

秋雯“哦”了一声，叹了口气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即悠悠自嘲地说：

“你女朋友知道吗？别让你女朋友跟我似的，哭进医院。”

沈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秋雯这是把他当脚踏N只船的劈腿男了

“让姑娘流眼泪的恋爱，我还没谈过……”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杀人诛心了，秋雯偏过头去看沈煜，也认栽，是自己挑衅在先。

也就是这时，陆司南看到了短信，给沈煜拨了通电话。

沈煜的铃声不算大，但在吵醒殷思琪前，他还是率先按了静音。

见他没有立刻接通电话，秋雯很快就猜到了是陆司南打来的电话：

“接吧。”

秋雯有点弄不明白沈煜这人的眼力见，以前好几次希望他跟陆司南递话的时候，他装聋作哑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现在，陆司南被家里的事儿缠得脱不了身，哪还有心思顾忌她，沈煜倒是干脆利落地直接通风报信了。

倒显得秋雯很没骨气似的，为了感情哭倒窒息进医院——以死相逼。

“我管不了那么多。”

“我家里人都顾不过来了，她逼死我算了……”

陆司南的声音从电话里钻了出来，没了几小时前给秋雯打电话时的醉意，但还带这些酒t气上头的不理智。

许是病房太过安静，一字一句分外的清晰且刺耳。

秋雯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沈煜也将音量调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大小，径直走出了病房：

“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陆司南轻描淡写地说了两个字，沉默了好一会儿又补充道：

“要不，我和她算了。”

沈煜还记得自己爷爷查出来生病的那年，他回了一趟J市。

陆司南那时候刚和秋雯在一起，几个发小聚在一起，他酒气上头大声嚷嚷着：

【以后，我陆司南，非秋雯不娶！】

那时候的陆司南眼睛都在闪闪发光，手机壁纸用的是秋雯的照片；

因为聚会的地方信号不好，怕漏了秋雯的信息，会隔几分钟就去走廊找信号……

那时候，沈煜还笑着揶揄陆司南来着：“那这姑娘挺厉害，一眼定生死了是吧。”

沈煜没法苛责几年前说“非她不娶”，眼下又“要不算了”的陆司南，毕竟他本人对待感情看得很开。

正如秋雯说的一样，他没谈过什么彼此坦诚，互相信任的恋爱，更别提像是陆司南这种，从校园走向社会的长时间恋爱长跑了。

“你考虑清楚就好。”

沈煜莫名的情绪也有点低气压，按道理自己理应劝和不劝分，但觉得分开对两人都好，尤其是对秋雯，但其实他应该更支持陆司南一些才对吧？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见秋雯躺在病床上抬手一遍又一遍拭掉眼泪，他又觉得有点心疼，毕竟是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