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凇从椅子扶手上滑下来,转身将闻禅一抄,抱起来就往内室走。闻禅不得不伸手勾着他的肩防止掉下去,突然腾空也不是特别惊讶,反而有点没脾气的无奈:“干什么?”
“干点妖精该干的事,普通人公主殿下。”裴如凇理直气壮地说,“白日宣/淫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都是狐狸精了,我不装了。”
闻禅:“……要么你还是回宫接着写诏书去吧。”
也许是上辈子亏欠得太深刻了,两人成婚五年,裴如凇的新鲜劲还没过。只不过比起刚成亲时的患得患失和小心翼翼,在闻禅经年累月的纵容下,他已经逐渐调理好了自己的心魔,不再像眼巴巴等着别人点头的小狗,开始主动伸爪子追逐猎物了。
但他现在好像有点过于黏人,是不是纵容过头了?
一缕长发落在闻禅手边,她在朦胧的摇晃里报复性地揪了一下,然后感觉到裴如凇动作放缓,俯下身来吻住了她。
不是这个意……闻禅撑开眼皮,正好裴如凇亲完抬头,漂亮得宛如芍药带露的脸撞进她的视线里,两人视线黏住数息,他又低头亲了下来。
闻禅闭眼心想,算了。
转天裴如凇神清气爽地进宫拉磨,想起昨天说了半截的事,琢磨着要不要写封信给苏衍君探探口风,秘书丞过来传话,说是昨夜苏家老太爷没了,苏利贞居丧,门下省事务暂由侍郎韩洽代理。
裴如凇一边遣人回去准备奠仪,一边在心里盘算,老太爷是苏衍君的曾祖父,按制他须得回乡奔丧,这样一来,或许还有机会见上一面,当面问问他的情况。
然而不光是他在等,苏家的人也在等。往丰南报信的家仆去了一个月,孤身而回,愁眉苦脸地交待:“小人问遍了整个丰南县,再没第二个同名同姓的,可是那丰南县尉跟咱们家公子根本就是两个人,当年同去的家仆阿溪也不见了。”
苏燮怒道:“一派胡言!莫不是这个孽障不想回来,和你串通编造出这篇谎话来唬人!”
家仆冤得指天咒地,拼命解释:“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断不敢拿这样的事来编谎!老爷,这事是千真万确,咱们公子会不会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旋即只听“当啷”一声,桌上茶盏打翻滚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苏衍君的母亲宁夫人突然惊厥昏倒,苏燮顾不得继续诘问家仆,慌忙叫人请大夫,府中霎时乱成了一锅粥。等宁夫人醒转,第一件事就是抓着苏燮的手,泪流满面地求他一定要去报官,查清苏衍君的下落。
苏燮本想先向苏利贞求助,想到他身居重丧,不便为这点小事扰他,犹豫再三,派仆人拿着自己的名帖去御史台陈说情况,请监察御史出面清查此事。
御史台办案虽然尽量低调隐秘,但前有家仆打草惊蛇,等监察御史到达丰南时,那县尉早已逃的不知去向。丰南县本就是山高水险、烟瘴丛生的偏僻之地,找个人十分不便。当地官员广发布告,御史又从武州府调动官兵搜寻,历时十数日,最终在山中找到了被野兽啃得只剩半截身子的县尉。
经随同御史前去的苏家家仆辨认,死去的丰南县尉并不是苏衍君。而丰南县其他官员作证,四年前来到县中上任的就是此人,他们从未见过真正的苏衍君。
御史由此推断,苏衍君应该是在前往丰南的路上被此人顶替,身边的家仆阿溪也随之失踪,二人很有可能早在四年前就已遇害。
消息传回,举朝震惊。
地方官员赴任途中被掉包的事,古往今来皆有,但成功者寥寥无几,因为冒名顶替虽然可以蒙骗得了陌生人,却无法完全还原原主生平经历,原主的亲眷朋友只要稍加留心就会暴露。可此案离奇就离奇在苏衍君这样一个兆京的名门公子,按说是最容易露馅的身份,却如此隐秘地消失了四年之久,家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第57章
亲仇
“他犯了大错, 陛下亲口下旨贬官,丢尽了家里的脸面……我、我们就想冷一冷他,让他在丰南好生悔过。这几年家里没有派人去看他……倒是有几封报平安的家信, 怕内子看了心软, 被我偷偷留下烧了……”
由于涉及到官员命案, 此案移交大理寺主审, 御史台及刑部跟进。负责记录口供的官吏听到此处,忍不住暗自咋舌,苏燮这人看着端方儒雅, 平日一派光风霁月的君子风度,谁知道关起门来对自己的儿子竟然这么严苛。如今儿子没了, 他的精气神也大不如前,鼻翼两边的纹路深深陷下去, 眼下挂着一圈青黑,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大理寺正韩俨既没有为他这副模样动容,也没有对他的行径做出任何评价, 只是公事公办地询问:“几封家书?具体是多少, 什么时候送来的?”
“日子记不清了。”苏燮犹豫, “大概每年一封, 都是过年前后送到。”
“这些信件没有给尊夫人看,苏公自己看了吗?”
苏燮道:“没有。”
韩俨:“没看的话,怎么知道那是报平安的信件?”
他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像某种冰凉细薄的锋刃在他身周逡巡, 苏燮觉得自己像一只蚌壳, 只要露出一丝破绽, 就会被他单刀直入地切中要害。
“他写信一向如此。以前我在外任职,逢年过节收到他的家信, 只有几句敷衍问安的套话,后来就懒得再看了。”苏燮也许是察觉到周围迷惑的视线,有点尴尬地解释:“他去丰南赴任前,我在家……责骂了他几句,他是带着气走的,我估计他不会专程写家书给我,就没有拆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