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126)
可陆斜有人要留,她也不想陆斜一直在陈诉手上,她不能不保、不能不护。
陆斜不敢解释,前日行事确实莽撞了,那时各位时间都紧迫,没空筹划。
陈诉手上既然有东西叫他选,不如自己将东西拼来,他替祁聿先一步定。
要到祁聿的那份他留下护住,叫陈诉无法御前呈告祁聿;要到李卜山那份罪责,陈诉有顾忌不敢御前直供,他敢冒着得罪老祖宗诸般后果将祁聿心思定了。
所以无论要哪一份都是在帮祁聿,只是没想到祁聿压根不给陈诉选择的机会......而陈诉恰好给的是祁聿的罢了。
他明明差一点就能帮到祁聿。
陆斜嗓子愧软:“其实你不必保我,陈诉不敢怎样的。”
又不能打死他。
祁聿翻个白眼,陆斜看得是真开。
陈诉不会将人弄死,但能让人生死不能。
司礼监这等私事,太子根本出面保不下人,只能靠陆斜一人将陈诉怒气消完作罢才结束。他掌东厂十数年,多的是法子叫人看不出外伤。
祁聿敏锐掐眸,陆斜这次见她又改了自称,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心头促跳得急了几下。
“你这次回来要替太子行任何事我并不感兴趣,但日后你我能不见就不见,你我太近只会害我。”
她起身绕到下堂另一道门离去,压根不路过陆斜方向。
陆斜委屈看着人背影彻底消失,才抬手掐紧额角,脊梁传来的疼他也毫不在意。
一把扯下职袍,看着背后血迹没完全沁满,倒嘶口气:“血流少了......难怪祁聿不心疼。”
失策。
转想到祁聿最后一句,他们相交只会害他么?
祁聿不会这么轻易定下一个结论,必然是自己害了不止他一次?
那这就要找人问问了。
第66章 所以祁聿没个人样的被这样对待了多久……
一轮刑罢,天幕沉墨,陈诉跟祁聿一起将老祖宗来监案的人哄瞒过去。
陈诉走出刑房,心绪恍恨。
挺着脊套车往城郊一处偏僻去,这里街口狭窄行不了车,他拨开锦帘瞧着外头大变又不曾变过的街道。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如此一眼,陈诉浑身失了力,抽了腰带褪去沾血的外袍,周身素衣跌两步下车。
“街口候着。”
下令时眼目无人,只有眼前小巷朝前数第六间宅门。
那门前都长了杂草。
他在手下人前努力挺直肩胛,可越往前走越直不起肩,掌心紧握的东西也愈发硌手。
已然许久未曾置身如此窄小的地方了,到门前,陈诉踉跄握住锈绿斑斑铜锁,两只手狠狠抓紧,扑门上痛声呜咽一嗓。
一扇门只有他肩宽,陈诉恍然间自忖:他那时怎么混得这么差劲,便是连座好宅子也给不起。
颤着手止了好半响心绪也稳不住,缓缓将掌心油亮崭新、只是样式过时的钥匙。插。进铜锁中开了门。
院子逼仄,横竖不过几尺。
整座宅子只有一间卧房,灶膛还垒在院墙角,不知什么时候塌了,现下只剩一堆砖土。
陈诉熟稔往屋子里去,一掌轻轻推开房门,屋内积满尘土,房梁震下来的灰迷了眼,也叫他一眼看见供台上摆放的牌位。
上面名字陈诉尚未看清,眼泪轰然将室内景色虚化。
“絮娘。”
他几步趔趄阔近,狠狠将牌位抱怀里,脸贴在木牌上。
因为亏欠愧悔,十数年来他不敢来此地,不敢叫这人名字,就连想到也是凌迟般愧怍,如今一声连同着数十年积压心绪尽数喷薄。
他抱着牌位整个人佝偻至地面,放声哭到力竭。
要说司礼监刘栩跟祁聿关系,只有李卜山最清楚,旁人不知的李卜山不会不知。
陈诉离开镇抚司,陆斜才进诏狱寻人。
以为动刑后李卜山会半死不活,到门外却发现李卜山除了脸色惨白,浑身上下却不见伤,仰躺床上喘着粗气。
这样暑天,还有人贴心给他身边搁了四个冰盆,两个人给他扇风......
他站在门外都觉着凉爽舒怡。
瞧着盆里的冰像是刚换过,这是不是过于礼遇?
李卜山见着他来,无动于衷地躺着,简单扫人两眼便冲天锁紧眉心。
陆斜极力回想,那时明明就是李卜山的惨叫......不可能听错,祁聿也说人用了刑。
陈诉不恨?不该吧,怎么不叫人拦着老祖宗的赏。
他进门将人挥退,坐在桌边给李卜山倒碗水,壶一倾便嗅到里头被人下了毒,不致命,就是脏腑绞痛烧灼难熬。
水信手搁桌子上:“李随堂待遇真好,无孔不入的有人要关照你。”
李卜山依旧不动,就两只眼睛转来转去,眼底转不动般力颓。
陆斜瞧着不太对,起身过去给人把脉。指腹一触,李卜山周身抽搐肌肉惊紧,却不曾挪动推躲陆斜动作。
脉象切明,陆斜松唇嗤了声:“陈督主厚爱你。”
李卜山不是不动,是动弹不得。
他浑身关节被人一截截折断,又被人一截截接上,方才两人朝他扇冷风。这几盆冰透寒钻骨,滋味可想。
还被喂了提神的药,李卜山便是想睡也睡不着,活活这么煎着寿数。
“你不疼么。”
李卜山也挺厉害的,这都不喊不叫,耐受非常人了。
司礼监的人都晓得自己下场,他当初对陆斜那般也该受人记恨。
此刻便是想扭颈也动不了,眼睛一闭权当身旁无人。
“向你询些事,我悖逆他们意思送你好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