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226)
内廷不怕有人死,就怕死的不干净耽误事。
刘栩难得替她去御前顶罪,陛下都知情的事却顾着刘栩这份求情,顶了一日前朝官员言辞。
结果陆斜没死乌龙一场,令陛下跟刘栩白受了一日罪过,这便是她罪该万死了。
但也幸陆斜没死,陛下也就不必再为西厂提督之位烦忧,不用与朝臣再周旋此事。
往下这些时日她在御前便要格外小心,易触怒龙颜。
刘栩掐眸,颈前是祁聿指尖抓紧系带,纤指如漫天酥雪般柔白,他气扼阵儿便对祁聿软了半分心肠。
攒眉冷声:“你是想回去被本座鞭一顿救救,还是要上值跪一跪圣意。”
陆斜未死,她这个始作俑者遮不住的。
没几日要进十二月的年节,马上司礼监跟内阁要
对各部、各省一年总账,此时疙瘩余留到那时也是她受罪,闹不好看也惹厌圣心。
总不好因此前朝内廷生个隔阂过年。
祁聿省得,刘栩在予她私情。
垂眸给刘栩盘好结:“儿子一会儿去午门受鞭圆下这场事。”
陆斜眼睁睁看着祁聿的脸颊肿起来,青红巴掌印能看出刘栩动手时一丝心软也没有。
他咬紧后槽牙,阴声戾气插话:“老祖宗就是心疼祁聿,他一顿鞭就能换奴婢性命。”
祁聿?
这样杀剐的语调喊她名字还真是第一次听,陌生又怪异。
她眼尾刚想扫人,又摁下。
“既然祁聿自请解决此事,那这回就让西厂去监刑?毕竟这才能显示祁督主解决此事的真心,堵一堵众人口舌”
刘栩没来得及言语,陆斜继续疯了般步步紧逼:“老祖宗也别太疼人,这回奴婢是苦主,您该为奴婢作主。眼下年节,内廷祥和才好。”
即便是表面的,也得祥和给陛下看。
祁聿敛眸,陆斜倒是会趁机入局......
他仗着自己有朝臣、太子、政局撑腰,此刻对刘栩失礼实属妄为,毕竟他还在司礼监刘栩手下当差。
可他权势不是内廷所给,这样针锋相对才合前朝心思。
前朝爱看,便能同时安就陛下心绪。
陆斜这个西厂提督早晚要与内廷相对,以此回敬前朝推举他上西厂的人。
陛下也等着他平缓一些朝堂跟司礼监。
陆斜本就是众人执棋的子,这回靠‘生死’正好与内廷撕开脸,彻底与朝臣并站一边堂堂正正登上这一局。
刘栩尖锐戾瞪,缓悠悠:“陆斜,你放肆。”
祁聿杀他,陆斜现在所谓西厂监刑就不是平常的监刑,黑手自在下头。虽不敢直接要了祁聿性命,但必是要叫祁聿吃些苦头的。
只是陆斜年纪青太张狂,见识短自以为是。
刘栩转眸看到祁聿恣意卑视,他唇角松抿,盯着祁聿浮肿的面颊:“你去,我等你回来用午膳。书房新换了明瓦,你该喜欢。”
“好。”
祁聿转身之际,她的掌家再度撑张伞遮头上。风雪中她光明正大抬眸掀眼陆斜,轻蔑至极。
她腕子一抖将腰上佩玉扯下。
刘栩眼睁睁看着这块玉朝他递来,恍若伸手时,祁聿指节一拐,此物塞进他掌家手中。
刘栩蹙额敛眉,啧声不悦。
祁聿掌家捧着此物只觉烫手,压颈瞥眼犯了愠怒的老祖宗,他一步跟上自己‘主子’转身。
祁聿背身最后一个冷眸给他,一并轻蔑,谁也不放进眼中的狂恣。
刘栩看得攒眉、随之胸腔震声笑,朝自己掌家侧颈:“这混小子。”
吊他......
陆斜:......
他瞠目看祁聿游刃有余的将刘栩哄着,后槽牙再下力碾把。
作死,祁聿在作死!好气。
午门多是朝廷官员刑杖,她个奴婢只能在旁边宫道受刑。
身份事件使然,祁聿受刑动静还是很大的,除去西厂来人监刑,不该管此差事的刑部司务厅也来了位大人观刑。
只要不是陛下亲口赐死,谁施刑,谁监刑,宫内没人比她跟刘栩能做主。
陆斜要西厂监刑又如何,西厂都是从内廷跟锦衣卫拨的人,再加些廷内少许禁军,谁敢对她如何。
她褪下外袍跪在空寂宫道中,风雪里一顿鞭声划空,没落身上闻声听得都叫人胆寒,真切落在身上其实......尚能忍受。
计刑官判数一落,她掌家一件披袄拢上她身。
掌刑官躬身上前:“祁秉笔,方才得罪了。奴婢先回去述职,改会儿去您屋前请罪。”
她从跪姿慢吞吞撑坐在地上,本想回话的,胸口噎团烧痛,略求存些脸面地挥退众人。
听着身后宫道脚步声渐远,她肩胛这时朝下一塌,内佝起来。整条脊梁刺痛烧麻,迎风捏住领口,今年初雪不绵密,雪碴子打的脸疼。
才扭颈想缓口气起身,一柄素色油纸伞顺着风口从头罩下,风雪瞬间抹去大半。
祁聿内敛口气,轻声冲着身后道。
“没事,我缓口气就能起,你去前面等我。”
“多坐会儿,你皮肉伤都没有,直接走回去不装装就白打一顿了,我西厂岂不白来人替你朝外传话。”
宫中一动,前朝必动。然后陛下前后左右都要给‘解释’,四方八面的平衡众人,真是难为。
以为是自己掌家,一听是陆斜声音,祁聿颈子可见的僵住。
镇定一二后,她看眼伞沿冷腔:“不然遣人将我拖回去做得再真些?叫那些维护你想摁死司礼监的前臣高兴高兴?”
听闻祁聿还有力气挑衅,陆斜唇角悄悄松弛。
祁聿还是祁聿,没因昨晚一事生出旁的变动。